他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拼好的水仙盆，颤颤巍巍地递到赵总面前。
“咔哒。”
他一走，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瞬间烟消云散。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拼瓷器，是在拆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终于，庄若薇直起身，转了回来。
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在观察。
他就站在库房的阴影里，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
他转过头，脸上的谄媚瞬间换成了凶狠，
那张儒雅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
他看见庄若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大军站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出声催促，只能不停地拿眼去瞟赵总的脸色。
分毫不差！
赵总没有立刻去接。
他伸出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尖，落在了盆身上。
赵总的指尖，在那个“华”字上，停留了足足十秒。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比刀锋还要锐利的……杀意。
赵总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像一块石头投入深井，连个回响都没有，
他只是，不想在这里，拆穿。
瘸腿李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庄若薇站在原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那辆黑色的轿车，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发动，滑出废品站，消失在路的尽头。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念之间！
无形的压力，像水银一样，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渗进每一个人的骨头缝里。
他不是没看出来。
奉华。
库房里，只剩下瓷片之间偶尔发出的、轻微的摩擦声。
“不错。”
第一关，总算是骗过了。
那个残缺的“奉”字旁边，多了一个古朴典雅的“华”字。
她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弯下腰，从最底下那个堆满油污破布的铁盒里，摸索着。
瘸腿李脑子里那根绷到极限的弦，应声而断。
压力。
他知道，庄若薇要做什么。
女孩的脸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库房里，亮得吓人
她走回中央的工作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块残片，对准了盆底那个空洞的缺口。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呼……呼……”瘸腿李扶着桌子，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然后，他吐出了两个字。
却让整个库房的空气都沉重了三分。
赵总没有走。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的手里，捏着一块小小的、同样是天青色的瓷片。
“成了！赵总！成了！您看，完整了！完整了！”
她依旧站得笔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心，一片冰凉。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但她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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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门见阎罗。
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赵总的视线之下。
他看见，赵总的指尖，带着一种审判般的缓慢，从盆身上滑过，
终于，工作台上的水仙盆，只剩下盆底那个刻着“奉”字的缺口，孤零零地等待着最后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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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把那块在窑火中淬炼过、用血脉催生出的“钥匙”，当着这头最凶恶的猛兽的面，放到锁孔里！
瘸腿李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压低了嗓子对庄若薇和瘸腿李嘶吼：“听见没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
“在哪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还差一块。”她平静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赵总重新戴上手套，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找个盒子，装好。今晚，我要带走。”
空气凝固成了玻璃，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仿佛它天生就该在那里！
赵总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手术刀，在他身上来回地刮。
骗过了。
来了！
终于，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尊石像，学着庄若薇的样子，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手中的碎片上。
最后，他的指尖，停在了那个崭新的，“华”字之上。
说完，他不再看那件瓷器，也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库房。
王大军更是喜出望外，差点把盆给扔了：“谢赵总夸奖！谢赵总夸奖！”
目光平静地落在工作台上，却让那一片空间都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凝固了。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我那里。”庄若薇说着，转过身，走向角落里属于她的那张破旧工作台。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王大军，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庄若薇。
她没有看赵总，也没有看王大军，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堆破碎的瓷片。
赵总的目光，与她隔空对撞。
那双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深不见底。
他冲着庄若薇和瘸腿李一扬下巴，得意洋洋地哼道：
他猛地一颤，看向庄若薇。
“李哥。”
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在瘸腿李和王大军的耳朵里同时炸开！
王大军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可赵总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钥匙，已经递到了对方手上。
严丝合缝！
这件破碎了的国之重宝，在这一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完整”了。
抚过每一道拼接的缝隙，感受着那份来自千年前的温润。
庄若薇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
瘸腿李的心，莫名其妙地就定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钉在了她的背影上。
王大军捧着那只水仙盆，像是捧着自己的命根子，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两秒。
“最关键的那一块，”庄若薇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迎向了站在阴影里的赵总，“刻着‘华’字的那一块。”
她能感觉到，那块赝品里，自己用血脉催生的“魂”，正在与这个男人的指尖，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致命的交锋！
他抱着盆，兴高采烈地找箱子去了，完全没注意到，庄若薇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三分。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瘸腿李的心脏，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尽快，拼好。”
瘸腿李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三秒。
那是一种足以将人凌迟的审视。
“看见没？什么叫大人物！你们俩，今天立了大功！等着吧，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没有摩擦，没有敲击，只是静静地感受着。
庄若薇的声音不大，瞬间刺入瘸腿李混乱的神经。
他缓步上前，再一次摘下了手上的白手套。
王大军连连点头哈腰，像得了圣旨：“是是是！赵总您放心！保证尽快！”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在说出“不错”两个字的时候，
一秒。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双腿一软，要不是死死撑着工作台，他能当场瘫在地上。
王大军急了：“差哪块了？不是都在这儿吗？”
轰——！
那份极致的专注，带着一种能隔绝一切外界干扰的强大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