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在等,等他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她将瓷片贴身收好,转身,拉开了工棚的门。
晨曦微露,给这座肮脏的垃圾山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边。
黑暗中,庄若薇的身影动了。
他骂骂咧咧地拉开办公室的门,一看到门外站着的庄若薇和瘸腿李,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被……被发现了。”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那地方就是个龙潭虎穴,我们……”
她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那块真正的“华”字残片。
“丫头,那我们怎么办?”
“大清早的,不睡觉,敲什么敲!奔丧啊!”
“走?去哪?”
王大军看着庄若薇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双通红的眼睛,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然后,他用那条好腿,狠狠地踹向了旁边一堆码放得摇摇欲坠的空油漆桶。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空隙。
“走。”
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动,她才转过身,走到瘸腿李身边,将一个水壶递了过去。
天,快亮了。
“去那座纺织厂。”
庄若薇和瘸腿李,各自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悄无声息地从废品站最偏僻的一个缺口翻了出去。
“疯了!你这是去送死!他们有防备!我们现在过去,连门都进不去!”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闯过去。
王大军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王头儿,我保证,最多三天!三天我就回来!求求您了,!”
“他现在把我们当成了宝贝,怎么可能轻易放我们走?”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晦气!三天!就给你三天假!要是敢不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十翼’行事缜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跟踪者是从废品站出来的。这里,马上也要变成险地。”
瘸腿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庄若薇说的是对的。
“李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瘸腿李接过水壶,仰头灌下大半,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才让他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庄若薇的眼神,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座纺织厂内部的景象。
瘸腿李一愣。
“人,总有不得不放手的时候。”
“那是在干嘛?”
他们没有走向车站,而是拐进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老城小巷,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城市苏醒前的灰色晨雾之中。
庄若薇急切地说道,她甚至上前一步,抓住了王大军的胳膊,声音带上了哭腔。
“‘奉华’盆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普通的古董,是一件必须立刻启动的‘工具’。他们连夜转移,说明时间很紧。”
庄若薇说着,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抬头,反而把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
“咕咚咕咚……”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她没有问话,而是先走到门口,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静静地听了半分钟。
“我家里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装死?
王大军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烦意乱,尤其是看到她那副随时可能崩溃的样子,生怕她在这儿出什么事,自己不好跟赵总交代。
“不行!”
瘸腿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直到肺部像要炸开,再也跑不动一步,他才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对方显然不是傻子。
“哐当!”
“哐当——哗啦啦——”
前路,生死未卜。
他把跟踪的所见所闻,语无伦次,却一字不落地全倒了出来。
瘸腿李没反应过来。
那不是装的,想到爷爷如今生死未卜,她心如刀割,那份发自内心的悲痛和焦灼,比任何演技都真实。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大军“呸”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穷讲究就是多!真他妈耽误老子升官发财!”
前路,是那座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纺织厂。
“王头儿。”
“是在转移。”
他骂完,转身回了办公室,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庄若薇转身的刹那,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里,悲伤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刺骨的决绝。
怎么办?!
王大军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
就在瘸腿李的大脑快要被恐惧挤爆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不是在交接。”
……
他能感觉到,就在他行动的瞬间,三楼那扇窗户后的视线,如同鹰隼般猛地朝噪音源头扫了过去。
工棚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又重重关上。
瘸腿李爆发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却快得像一道鬼影,头也不回地冲出窄巷,拐上另一条街道,将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纺织厂,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瘸腿李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在黑暗中,冷得像冰。
怎么办?
只要“钥匙”还在,只要那份血脉的感应还在。
“赵总说了,尽快拼好!你走了,这活儿谁干?”
没有半分留恋。
“我外公病危,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但他知道,那黑暗里,藏着一双眼睛。
但庄若薇握紧了怀里那块温热的瓷片。
跑?
……
他咬牙道。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块小小的瓷片,温润如玉,仿佛将千年的月光都吸纳了进去。
瘸腿李像一滩烂泥,直接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家里出事?什么事比给赵总干活还重要?不行!活儿没干完,谁也别想走!”
一双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冰冷的眼睛。
庄若薇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能感觉到,那道看不见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正死死锁定着他藏身的这片黑暗。
那道反光,精准地刮过他的瞳孔,让他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炸立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瘸腿李借着这片混乱的噪音掩护,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壁虎,手脚并用,贴着地面,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
“是啊王头儿,丫头家里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这……人命关天啊!”
“走。”
他把心一横。
庄若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瘸腿李连忙拉着庄若薇,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纺织厂的方向,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庄若薇只说了一个字。
庄若薇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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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他的胳膊和膝盖渗出来,混着泥污,火辣辣地疼。
“他们有哨!就在三楼!他妈的,差点就回不来了!”
夜风灌进他火烧火燎的喉咙,又冷又疼。
完了。
瘸腿李也在一旁帮腔,脸上堆满了担忧。
现在跑就是活靶子。
他脸上、身上全是刮伤和污泥,整个人狼狈得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废弃的纺织厂,沉默的交接,还有最后那一道致命的望远镜反光。
他权衡了半天,最终不耐烦地一摆手。
半小时后。
“可王大军那孙子……”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哭哭啼啼的破事,但赵总那边又催得紧……
这个念头,像一块冰,瞬间塞满了他的脑子。
他整个人僵在垃圾堆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死死憋在胸口。
庄若薇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和焦急,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一连串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胡同里猛然炸开,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冲撞,声音大得他怕被那栋楼里的人听见。
一瞬间,瘸腿李全身的血都凉了。
“所以,我们不能现在去。”
两人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机油、铁锈和腐臭味的临时容身之所。
“我把方法都教给李哥了!”
手肘和膝盖在满是玻璃碴和碎石的地面上疯狂摩擦,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旁边更深、更黑的一条窄巷阴影里。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前路,是“十翼”布下的天罗地网。
“谢谢王头儿!谢谢王头儿!”
庄若薇走到床边,从床底那个生锈的铁盒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用软布包裹的东西。
但他不敢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