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芬懒得再吵，胸口起伏几下，猛地一转身，大步迈进屋去。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用我揭你的底，你自己照照镜子！明天一早，咱俩就去办离婚，谁也不准反悔！”
路卫东本能地举起手想要挡，翠芬见状就盯准了伤口狠抽。
那就等明天，不差这一晚。
可骂归骂，他也不敢大声，生怕再招来沈翠芬的耳光。
“你心里有没有鬼，你自己最清楚！还敢在这儿倒打一耙？”
她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抬手在鼻前扇了扇风。
但他不敢再大声嚷嚷，只敢小声呻吟，生怕再惹来一顿毒打。
结果呢，村人一走到树底下，抬头就看见那裤衩在风里飘。
路秀薇明天就得返校，修好了正好能穿上走。
“老子偏不离！你想离婚？门儿都没有！”
“天天嚷着离婚，该不会是你在外头有人了吧！”
听说还有几个小孩蹲在河岸边玩水时，从河里把他的破裤衩捞了上来。
她坐在小凳上，将鞋子平铺在膝盖上，专注地检查鞋底是否有脱线或磨损。
一听路卫东提到彩礼的事，两人神色讪讪，立马就蔫了。
沈翠芬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顶。
也让他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颜面扫地。
白底蓝条，还破了个洞，一目了然。
鞋面是她亲手纳的千层底，针脚细密，样式朴实。
他话音刚落，沈翠芬猛地转身，反手就朝他脸上甩了几巴掌。
翠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女儿在校的开销，眉头微微皱起。
“你放屁！”
路卫东终于抬起头，嘴角抽搐，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可路卫东不知道，这事儿早就传得满村皆知了。
“路富全！路贵林！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聋了是不是！不知道你们老子受伤了是吧？”
疼得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脸上又接连挨了几个耳光。
她眉梢微挑，语气恢复平静。
那几个小猴崽子蔫坏蔫坏，竟直接把塔挂到村口那棵大榕树上。
他疼得心烦气躁，在堂屋里扯着嗓子喊。
路卫东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起头，冲着里屋方向破口大骂。
“你们俩赶紧去烧水，给我洗个澡，再拿身干净衣服来！”
沈翠芬本打算今天就去离婚。
杨娟花今早还说要来帮忙喂猪。
真是够呛！
可一琢磨，今天是周末，办事的地方没人值班，去了也是白跑。
“不离也行，那就准备天天挨打吧。”
路卫东腾地站起身来，脖子上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
儿子又毫无同情，连个热水都不愿主动烧，全靠他吼才动一动。
只好低下头，乖乖地转身往灶房走去，慢吞吞地生火做饭。
沈翠芬不愿她穿着破鞋出门被人笑话。
“整天神出鬼没，饭不吃活不干，养她还不如养条狗！”
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狠，连房梁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他刚想开骂，却猛地对上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到底还是怂了，只得闭嘴。
“沈翠芬！你给我捡起来！那是老子的房子！我盖的砖，我砌的墙，我交的税！你有资格把我东西全扔出来？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的家！我的地盘！”
沈翠芬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回房。
他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
那声音清脆响亮，震得屋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哎！我要痛死了！”
那股浓烈的猪粪混着汗臭的味道从路卫东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熏得沈翠芬几欲作呕。
“以前我嫌你烦，嫌你懒、嫌你邋遢、嫌你不上进，可我还念着孩子，忍着过日子。现在？现在是真恶心你了！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吐！再跟你待一天，我都觉得自己脏了！”
最后他只能咬着牙，重新趴回长条凳上哼哼。
“沈翠芬，你这个——”
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王婶家到李二爷家，人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笑得直不起腰。
那可是他昨夜仓皇逃离时，慌乱中踢进水里的。
沈翠芬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盯着两个儿子懒散的背影，越看越怒。
“你俩烧完水再给老子煮饭去！老子要饿死了。”
路卫东低头看着自己散了一地的衣裳，气得脸发青，嘴唇直哆嗦。
自己躺在这里受罪，老婆动手打人。
那边，路卫东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结果人没见着，饭也没做，连个招呼都没有。
路富全、路贵林一脸不乐意。
他手脚并用，艰难地撑起身子。
忙活一上午，早饭没吃，午饭也耽搁了，杨娟花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路卫东见状，又开始大吼。
她径直冲到柜子前，把路卫东的衣服、裤子、鞋袜都拎了出来扔在堂屋地上。
喊了老半天，两个儿子才慢悠悠地走出来，然后把他扶到堂屋的竹床上。
她只管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补鞋。
如今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脑袋死死地往衣领里缩，看起来很是窝囊。
他们心里清楚，彩礼这事要是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这一房，哪还敢再耍脾气？
可脸面却不能丢，尤其是这种丑事，一旦坐实，他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哪怕家中再乱，也想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她看着路卫东浑身脏污，便冷哼一声，收了攻势。
他一边趴着等热水，一边四处张望，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拖着身子挪到堂屋中央，刚一沾凳子就跳起来，疼得直抽气。
连续几下重重地落在路卫东的左脸和右脸。
路卫东见儿子出现，立刻摆出家长的威严。
他愤愤地啐了一口。
路秀薇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明早就要坐车去县里的中学读书。
想站着，腿又因为受伤而不听使唤，一直左右摇晃。
她要让他在这屋里，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扔在泥地上，好好清醒一晚上。
沈翠芬压根懒得理这些事，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
这让路卫东胸口憋着一股邪火，咬牙切齿，却无力发作。
然后从中取出两双崭新的布鞋。
“老子辛辛苦苦养你们长大，到时候你们娶媳妇我还得出彩礼！现在做顿饭都不乐意？”
身旁的路秀叶也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头跟着她一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