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
医生翻着病历本，迟疑片刻：“你……还记得这些？”
“很好，但是，我还得观察两三天。”
他回头看了一眼医院。
他挑眉笑：“可能那天从床上掉下，撞醒了。”
“一个月快把我们掏空了，你睡觉我们还得陪笑，累不累啊！”
陌生。
——
医生来查房。
“我真是疯子啊。”
“那就当我是他吧。”
婶婶进门时，手里拿着医院账单，一看就是刚跟前台吵过。
笑声突然停了，被一声轻响打断。
两个护士有事儿没事儿找他聊，也跟主任医师说他情况良好。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他就睁开眼。
他翻了病历，看了影像，查了半天，看着这个少年安静得不像刚疯过。
南城的风吹得宿舍窗微微作响。窗帘没拉紧，被风扬起一点，又落回去，敲出啪啪的轻响。
她叫米悦。
“为了一个女孩，穿越世界，寄居在一个疯子身上。”
那几个字钉在那里，像一枚冷钉，锤进他这具“借来”的身体。
第四天。
原本，周墨计划是来到人间后直接去找她的。
——
“南城精神病医院。”
接着，他又听到了那两个护士继续说——
他知道她在读南联合大学的美术学院大学一年级。
他回头，只见母亲眼角泛光。
——
更像是另一个人画过的线稿，不是对着他画的。
“你认得出我啦？”男人眼圈一下红了，却只是点点头，没说别的。
“医生，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他问。
她轻声说：“那你至少，要平安回来。”
可下一秒，他看见了床边墙壁上插的卡片。
“好吧。”
他点头。
只有他知道，他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
帘子外，一个护士的声音轻飘飘飘进来。
这样，她见不到他的。
周墨睁着眼，听着宿舍内室友的呼吸声。
“昨天不知怎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头撞破了。”
但是，他不能以透明人的方式去见米悦。
其实，今天钱喆所说的，不是捏造的。
从另一种人生。
他没说祝福，只扔下一句：
又像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病房内的灯光柔和明亮。
周墨没有动。
“好了还住？你当咱家开银行的？”
外面走廊的灯，透过窗帘照了进来。
——
“你说他现在这样……还能好吗？”
两天后，他出现在复读学校的门口。
看着马路上那些人——有打伞的，有戴耳机的，有看手机的。
“你是我叔叔。”
量血压，查神经反应，看眼底，听心跳。
——
白色的天花板。
“只要她还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谁知道呢，前几天还抓着草稿纸画画，说什么‘变量在哭’……这年头，读书都能读疯了。”
门开了，走进来的男人四十多岁，眉眼端正，但满脸倦意。他手里提着一个装换洗衣服的袋子。
母亲紧紧拥抱着他，不舍放手，低声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那天上午，他走出医院。
“你若一年后还不回来，就别回了。”
“那个周墨怎么样啦？”
他站在创绘界传送厅，白光如洗。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天。
外面很黑，估计是夜晚。
“反正你要找的那个人，只存在这个世界。”
不是在熟悉的天幕下，也不是南联合大学的校园，而是在一间病房里。
婶婶愣了。
夜半，周墨从梦中醒来。
空气炸裂的那一刻，通道开启。
“想什么呢？”
他没有笑出声，只是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叔……？”
“要不，怎么会转到我们这儿呢？”
他低声说。
周墨确实从精神病院出去。
——疯子。
他借着窗玻璃，看到的那张脸——
太阳淡，风清，像刚洗过的纸。
没人知道他刚从哪儿来。
“你叔叔来接你。”一个护士提醒他。
夜色凉得像未干的墨迹。
但他知道——
身后，父亲站得笔挺，如雕像般冷硬。
她就在这个世界的一所叫南联合大学的课室里。
消毒水的味道像画笔沾了墨——呛人又熟悉。
“就当……我就是他。”
“她就在那个世界。”他说。
周墨看了他一眼，停顿了半秒。
他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
“我是谁？”
是另一个少年的面孔，青涩、寡淡、带着一点压抑后的空白。
才注意到——那扇门上方，并非什么普通医院的标识——
“婶婶呢？”
“她不知道。”
穿越那天，阴差阳错。
全都正常。
他站在街口。
“嘿，你别说，他挺帅的。”
“是啊，他一睁眼就问‘离高考还有多少天’，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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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画草稿。
“你怎么突然清醒了？”
那不是他原本的脸。
“这男生挺可怜的。他爸妈好像也不在了，从小跟着叔叔婶婶过，婶子还老说他晦气。”
重新画上第一笔。
医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像在确认一幅画是不是假的。
从梦里。
这是医生对他说的。
他看着窗玻璃，轻声说：
她话刚落，周墨轻声说：
没想到，命运就这样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然后点头。
周墨闭上眼，装睡。手指在被子底下轻轻动了动，像握着一支笔。
他听着这些声音，像是听别人讲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剧本。
叔叔没说话，只是背过身，签了字。
“是啊。如果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我看到他就想……”
“但那个世界没有规则保护你。”她轻声，“你必须一年后回来。答应我。”
“他可真是吓死人。听说那天送到医院时，还昏迷，醒来后一直喊‘解题、解题’，抓着病历纸不撒手。”
他看着那两个字，像在看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当然。”他声音平稳，“我想回学校。”
上面两个字——周墨。
像没疯过。
另一个护士跟着低声说：“刚才看过，睡得挺沉的。”
“我能回学校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双手轻轻拿开。
“你……你还上学？”
南城的天比创绘界低了好几层。
医生没笑。
她一边骂，一边收拾衣服，嘴里嘟囔着“晦气”“赔钱货”。
他坐起来，眼神清亮得让人错愕。
他睁开眼时，就像今晚梦中醒来一样——
“真是可惜……主任医师说他成绩特好，去年高考考了180分，语文140，数学仅做了选择题，却满分。要不是出事，妥妥清北的料。”
—
周墨看着他，又沉默了两秒。
他听到是一阵低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