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画她。
手机在手边，屏幕亮着，是考后群里还在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
“画画，是我唯一能抵抗孤独的方式。”
如果他画出来的，就是她此刻的样子？
那样的话，就太残忍了。
但却连从哪里开始都不知道。
这个夏天的夜，比往年都长。
只是将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像是躲避某种过于直接的质问。
王梓跑得最快，边喊边挥着胳膊。
他坐到书桌前，盯着空白的草稿纸，想了很久很久，才写下两个字：
他已经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梦里。
可如果她就是呢？
他却不敢落笔。
天花板一成不变，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像是某种命运齿轮在机械地旋转着，毫无感情。
他关掉画布，重新打开一个文件夹，建立新目录，输入五个字：
但现在，高考结束了，他考得很好。他知道自己一定能上南大。
有人直接扯掉校服扔进垃圾桶。
那人影，没有脸。
他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路乔：“我动了。”
因为他怕——
周墨看着这些消息，指尖顿了顿。
那时候他还不懂。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所以他选择了复读。
Day 251
“啊哈哈哈！今天不讲题，今天是人生的翻篇日！”
“疯神缺席，奶茶仍旧留一杯！谁动了我标记的那杯，谁就是不做人系列！”
他发现——
王梓上传了一张“庆功火锅全家福”，配文：
南联合大学的艺术长廊，阳光穿过玻璃穹顶洒下来，米悦穿着白衬衫和长裙，站在展板前看着某幅画，发丝柔软地落在颈侧。
他放下书包，没有换衣服，直接走向阳台。
“嗯。”周墨点头，“但我还有点事。”
周墨一开门，就看到屋子里那一摞摞摊开的模拟题、错题本，还有堆在墙角的画纸。
李阳明：“路乔快来补刀。”
没有人回答他。
“考完啦——！”
可他却只觉得，空。
孤独得快要被思念淹没。
——
“……”周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合上手里的笔袋，将它揣进书包。
“米悦，你……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李阳明你买单！路乔别想跑！”
她永远站在前方。
那是他们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她在成长。
他看着那双还未被填色的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它存在过，又怕它只是幻觉。
一笔一笔，都是他记忆最深刻的痕迹，也是他最不敢确认的轮廓。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沿着小路，一步步地走回了家——准确说，是他叔叔家二楼的阁楼。
——
他怕——如果画下去，他就再也无法回头。
王梓跳起来，一把拍在周墨肩膀上，“疯神，走啊，今天你也别装冷淡了，哥请你喝奶茶！”
周墨推开窗，真想大声喊。
他退开一点，把这幅画保存为“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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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
风吹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光，那是一天中最后一点暖色。
这是唯一被允许拥有的小空间。
他打开画板，取出数位笔，手指落在白色画布上，迟迟没有落笔。
他靠着阳台栏杆站了一会儿，望着远处城市的高楼，目光静得近乎空洞。
“米悦。”
他怕，他记错了她的眼睛，她的嘴角，她的发梢翘起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一个新建画布，手指缓缓移动到最初的线稿工具。
——
他没有回复。
屏幕上，整个人物已经立起。
周墨站起身，拉上窗玻璃门。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是一道光。
而他，还困在过去。
他们眼中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是“解放”两个字写在脸上。
他忽然想起，那天她在讲台上汇报画作时，说过一句话：
他打开数位板，屏幕亮起，像是夜色中唯一的光。
她在哪儿？
“老子数学错了十道也要狂欢一晚上！”
他只画了她的背影，一如他在图书馆走廊、在社团展厅、在校园小道上曾看见过无数次的她。
他睁着眼，盯着那片光，像在看某个遥远得无法靠近的世界。
“米悦……”
是啊！
周墨翻来覆去地躺着，却始终睡不着。
而他，永远站在光的背后。
她在画画吗？
他蹲下去，给它浇了点水，看着叶子缓慢恢复弹性，轻声说：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周墨微微一愣，淡淡笑了笑：“你们去吧。”
他怕，自己画出来的，只是一个他想象中的她，而不是她自己。
他闭上眼，却看到另一副画面：
怕她看不见自己，怕她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他。
考完了。
“什么事比考完更重要？”李阳明也转过头来。
自己从来没真正画过她的全脸。
——
考完了，确实考完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的发型是不是变了，是否还喜欢白色衣服，是否还会在生气时咬下唇角，是否还……
肩线，脖颈，锁骨，发丝，衣角，嘴角。
“因为你还没看我。”
她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可她的眼睛，专注又深沉，像是能看穿一幅画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意。
“我考完了。”
谁也没注意到他离开了。
不是想象的她，不是过去的她，不是距离感里的她。
“你不该被我困在这里……你应该站在光里。”
“她在光里。”
那种“她在远方往前走，而他原地踏步”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有人拉着同班好友大喊大叫，一路冲向奶茶店、网吧、小吃街。
第一次——真正画她。
她会在画外，也看见他？
“你不去？”王梓懵了，“看样子，难道这次你考得稳？”
他不安了。
——
他忽然坐起身，从床头拎起画板和笔，走到桌前，打开草稿本。
一步步，走到她能看见的地方。
这时，暮色像被扯开的幕布，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暖金，斜阳将人影拉得很长。
——
凌晨三点。
李阳明翻白眼：“你错十道不是常态吗？”
他也知道——他还没见到她。
现在，他懂了。
高考考场的大门在打开那一瞬间，不知道谁第一声喊出来。
她更加看不到曾有一个透明的……人，在她画展最后一排默默站着，从不说话，却每一幅都看得最久的人？
一页页翻过，都是练习、构图、解构、速写，夹杂着无数张“背影”“远影”“半面容”的她。
他想画她。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周墨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街灯从窗外照进来，把天花板照成了淡橘色。
他终于画下第一笔。
从左上角斜斜地落下来，照在一个人影的背上。
远处的城市灯火在一点点熄灭。
——
如果她不是他记得的那个她，那他画的，就不是她。
选择了从头再来。
他以为自己会开心一点的。
他没有命名，只标注了日期：
线条流动。
自从穿越那一刻起，他还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当他画到眼睛的位置时，手停住了。
王梓：“唉，他到底喜欢谁啊？不会真是唐柳月吧？真的假的？”
她或许不知道，在南城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拼尽全力，只为靠近她？
下一秒，考场外就像被扔进了一颗烟花——轰地炸开。
王梓：“靠你别真的动！疯神会来吧？他不来我不喝了。”
可她呢？
有人将书本扔向空中。
考生们冲出大门——
那是不是——
李阳明：“别等了，他八成又在自闭。”
而是那个此刻还在南大某间宿舍楼里存在着的、活生生的她。
——她在看他的画。
她仿佛就站在他的面前，只差那双眼睛。
只有他——
在这片欢腾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
树荫下的蝉声也不如午时那么响了，只剩下余热与躁动，还在混响。
夜很静。
他也孤独。
他怕——画出来的，是假的她。
……
然后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还不敢画你。”
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画纸轻轻颤动。
因为所有人都在庆祝。
阳台上有一盆小小的薄荷，已经晒蔫了。
他背着画板和书包，从考场人潮中穿过，像一滴沉入水底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