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退开。
夜太长。
米悦站着没动，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
屋子不大，但窗明几净，铺有一层木质地板。瓦斜屋顶下，人低声说话都变得自然。
她走到窗口边，轻轻拉上窗帘。
他说到这里，停了。
她靠着他坐着，不出声。
像旧照片上的光斑，也像那些不说出口的温柔——
一抱。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看你。”
他低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但我好像真的……画进去了。”
“没有。”他看她一眼。
他看着她，眼神缓慢而认真地贴了过来。
“那你想——”
他点头，声音轻得像怕吹破一层薄光：“我知道。”
桌上的漫画已经被合上，茶杯里的水也凉了，风铃声时断时续。
“米悦……”他低声。
没想到床垫有些软。
鼻息贴着鼻息，额头几乎相碰。
她的手支撑在他胸前，他的呼吸撞在她的睫毛上。
“怕你发现，这一切不如你想象。”
“啊……”她失声叫了一下。
他本来要起身去关窗，她却轻轻拉住他衣袖。
“我只画——你。”
“你有没有画过别……别人？”
只是慢慢抬眼，和他四目相接。
她说完这句，把手轻轻贴上他的手背。
她闭着眼：“周墨，如果我们不是因为走丢才遇见，是因为……我想留下来，那你还会继续画我吗？”
心跳声像风里咚咚两记鼓——
灯光在墙上摇晃一圈，风铃响了一声——
他咳了一声，低头：“我怕……”
“我今晚，不想只画你。”
当她认为自己肯定跌下床时，没料到一只手竟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手，在毯子下面悄悄握住。
他手还放在膝盖上，指节压得发白，不敢乱动。
而是——
然后他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不是光。”
她把头轻轻靠在他肩窝，闭上眼。
她没回话。
他低声笑了一下：“我也这样想过，画过，画完时，我哭了。”
他顿了一下，重新坐下。
“如果你愿意，”他一字一顿，“我可以画你一辈子。”
结果——
他们一直没松开。
阁楼的灯泡不知是不是太老，晃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也在为这安静得太过浓稠的空气添一口气。
夜更深了。
两颗心，在老旧房屋里对望。
不是速写本，是漫画。
米悦看他。
她以为他会紧张地睁大眼，可他只是坐在窗边。
周墨坐着，她靠着。
那一下不重，却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她看到他翻开那一页时，愣了一秒。
屋内只剩钟表滴答声，和他们呼吸一点点同步的节奏。
他们没有吻彼此。
那本漫画翻到一页，是女主背光微笑的特写，底部一句对白：
“不是画。”
她眨了一下眼，问：“你今晚怎么了？”
那一秒太静了。
他也没躲。
“可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完美的人了。”
他们肩靠着肩，呼吸贴得近，却依然克制。
不晃眼，却一直在。
没有拥抱。
米悦侧着身靠着榻榻米的边缘，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还贴着周墨的。
不是预设，不是撩拨。
只是伸手，把那本漫画合上，轻轻放在一边。
他指尖顿了一下，像刚被靠近的那一刻，不知该往哪里收。
而是柔软，又决绝。
两人沉默了一阵。
也不是她在等他开口。
他喉结动了动，眼神有些失焦。
米悦洗完澡出来，穿着那件民宿提供的米白棉睡衣，领口一边微微松落，像是不经意的破绽。
一拉。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从风里绕一圈才落下来。
只是靠得更近一点，肩膀挨着他的手臂，柔软地贴着。
米悦没说什么。
她没动。
窗帘半拉，床头灯投下温黄一角，像一幅旧画，藏着他们今晚不急着走的心思。
不是日光。
“那就现在开始吧。”
不是月光。
穿着略显宽大的睡衣，靠着墙，脚蜷在榻榻米上，翻着一本书。
不分谁是谁的，只知在同一个频率里震响。
但那一刻，他们已经躺进了同一个光里。
门关上的那一刻，外头的风声隔绝了。
他们就那样贴着，像是等待一个风吹就碎的预设动作。
墙上灯光像是知道他们的靠近，一点点晃动、柔和。
她看他，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冷静。
“今晚……我不会躲。”
“那你就记吧。”
“怕我跑？”
“你是光的起点。”
“有。那时候我以为，不能再画的理由，是她看不见了。”他翻页，“可后来我发现，是我不敢。”
不再是他在画她。
——
他点头。
他像被心跳打断了一次。
——
“米悦……”他再次开口，嗓音像从很远的情绪里抽出来的，“如果你愿意……”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不是那种耀眼的白光，而是一种被时间泡软过的黄。
“我今晚——”
她愣了一下，低低地笑了。
“那你现在敢了？”
偶尔窗帘轻动，掀起一点光斑，在他额角打出一片朦胧的影。
他怔了怔。
话一出口，空气安静了两秒。
是一次情绪的靠岸。
然后，她说：
她忽然侧身，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她伸手去放书。
“你会害羞，会不说话，会在我走进来的时候手忙脚乱。”她眼睛望着他，“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他没有立刻抬头。
那种距离刚刚好，像是能碰到，又不是拥抱。
他抬手，想帮她整理耳边乱发，手抬到一半，又停住。
是情绪发光，是彼此照亮。
身体向外倾。
他说不出话了。
不是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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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顿了顿，“——把你记在心里。”
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把毯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腿上。
“别动。”她说，“我听这个挺好的。”
床头灯还亮着。
窗没关严，风吹进来，把挂在墙角的木片风铃吹得轻轻响。
“你有没有过‘这页之后不画了’的念头？”她低声问。
“是记。”
只是继续翻下一页，指尖缓慢地划过那页女主抬头看光的画面。
“你在紧张什么？”她忽然开口。
她走过去，没坐太近，在他身边那块空位坐下。
连灯都不再摇晃，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而是落心。
不被灯看见，也不被风打扰。
像是说：你说吧，我听。
像是谁，答应了什么。
她整个上半身倒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她发丝顺着他衣领落下，像一幅不敢动的画。
像是只要还握着，就不会醒来。
“我不是故意的。”
她低声说：“你……喜欢看？”
却刚好够他们，把今晚写成故事的第一章。
头发还没干透，水珠滑过锁骨。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光画到你眼里。”
是那本《孤岛上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