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穿过一张画布,落在他心上:
“不冷。”
不是像画,而是像一封信,一句没说出口的心事。
“那我呢,如果哪天,我也不是系统的一部分了,你会不会……”
他怔了一下,眉头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眼底没有怒,也没有求。
是为了,放。
精准得几乎无懈可击。
天边的云刚染上一点点暮灰,像谁不小心打翻的水墨,把整座校园晕得安静下来。
却在心里,刻下对方最沉默的那一眼。
也放下——彼此的影子。
不是犹豫。
犹豫了一下。
“你有空吗?”
米悦没有笑。
“嗯。”她点点头,“我想请你……”
可米悦停了。
“那你能不能,也不要怀疑——我从来不是靠他来确认自己有多重要。”
只是沉默。
那一瞬,她眼底没什么情绪。
那背影——
长发随风撩起,那一瞬间,有几缕发丝蹭过他放在画架边的笔。
但这一刻,她不像教授,也不像监察者。
“你找我?“周墨又问。
周墨原本在调颜料,那一声门响,他只是抬了一眼。
“你能让他笑,能让他走神,能让他失控。”
这话没有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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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的心跳落了一拍。
就像两个在海底潜太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喘一口气——
她没说完。
只有确认。
他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空气凝了一秒。
只有一点点像雨打湿睫毛的亮光。
像说不出口那个“喜欢”。
青鸢工作室那扇玻璃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修长、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合上画册,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可他没有。”
“你知道吗,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很会画人。”
他的手指在桌边敲了一下,像是给自己思绪上了个调。
米悦站在亭中,眼睛落在她那双手上。
然后说:
——
“直到看了你画的米悦——”
她不是那种会随便在人前停步的人。
“我不是非赢你不可。我只是想爱一个人,不需要证明什么。”
因为她们都知道。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也没有拒绝。
可他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刚才她递来的那张纸上。
哪怕那不是温柔。
她回答时,眼睛像是掠过他,却又像根本没看他。
也是——想画他的手。
而是因为,他问了。
她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住。
她站在门边,没有往里走。
接着,吱呀一声开了。
像她刚才看他说话的样子。
天没黑透。
梦很静。
“可我也会羡慕。”
她点头,“所以,我不在你心里,对吗?”
梦很美。
她轻声回问:“你会怪我吗?”
但先进来的是风——
然后,深吸一口气。
她转身。
那是晚七点整。
哪怕那只是“顺手”。
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像量过情绪的长度。
周墨没有接那张画。
周墨声音低哑,手中的笔还悬着,甚至忘记了放下来。
她走出门那一刻,他才抬头看她的背影。
像是说了,就会显得自己——太不像她了。
笃笃——
那双细脚高跟鞋,在地板砖上发出极轻的声,仿佛在敲着周墨的心。
他顿住,忽然苦笑了一下,“我画人,是从心出发的。不是从脸。”
那一刻,她们都没再争——
白瑾若把手里的纸轻轻递过去。
那种沉默,不像不愿意,更像——不敢。
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远处,老楼的钟声响起。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而回到创绘界的。”
“不是练习,不是素材。”她补了一句,“是‘我’。”
天,真的黑了。
一场误入人间的梦。
直到白瑾若闭上眼,说:
“进来吧。”
纸还带着她手的温度。
白瑾若没抬头。
那一夜,他没画她。
“……我不是不愿意。”
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直到风里,传来一声——
她只是听。
她们没有挥一下手。
周墨没动,他看到了她披肩下那条肩线,像看到了一条无法回避的情绪曲线。
她像——
她披着一件半脱不脱的浅灰针织披肩,却并不急于拉紧,只是缓缓收住风。
也没有离别的话。
她走到他的对面,站住。
她只是抬眼,静静看着米悦,像在看一个知道答案还愿意问出口的人。
“我,可以进来吗?”
空气停了一秒。
她睁开眼,看向米悦。
像从来没说过话。
那一刻,她们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彼此拆穿。
“只是我……”
于是她开口:
空气凝了几秒。
各自背对彼此。
是——
没有惊讶,没有试探。
“你是特别的,不是因为你更好。而是因为——你打动了那个我打动不了的人。”
“你画她——是因为她真实。”
她没再笑。
那声音,轻,不是米悦的清澈,也不是旁人的讨好。
米悦从转角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白瑾若站在花台边,低头在翻一本画册。
像这世上他只信得过自己的手,和她的眼。
而这次,她没有继续追问。
她也愿意,为这顺手的关心,再多留一秒。
然后,她站直身子,语气平稳得像是谈完了一笔买卖:
“所以,如果他选择了你——我也不会再去阻止。”
很美。
安静到像早就排练好的一个场景,现在,只等她说第一句台词。
放下那个她们都握不住的命运设定。
她顿住。
于是她问出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这是一个黄昏后。
白瑾若抬眼。
却用尽了勇气。
他没抬头。
带着晚上的潮气,也带着一阵细细簌簌的树影,顺着落地窗,一直晕染进周墨画架下的白纸上。
像被系统规训过的美,像从不允许情绪参与的构图。
就像她早知道——这个对话,迟早会来。
——
是她自己画的一张自画像。
他没接话。
只是静静看着米悦。
白瑾若眼里第一次有了一点破碎的光。
他不是没见过她穿得漂亮。
只是把那张自画像卷了起来,抓在手里。
画人的手。
“哒哒”——
“你冷吗?”
但他第一次,在草稿纸上,试着勾勒一个未完成的眼神——
也没再强。
“没关系。”
不是因为冷。
”请你给我画一幅像。“
不是为了说话,是为了不沉下去。
白瑾若抬头。
他开口,语气平静,却比平时低了半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看他。
“你知道吗,哪怕他对我没有一丝偏心……我也还是……”
“我不是不清楚……只是,我来人间之前,以为他会选我。”
“你总说我太完美,不像人。”
“我还没做到。”
白瑾若没有否认。
他没有答应。
也没有道谢。
话尾被夜风吹散了。
露肩,锁骨,腰身,白得像雪落在檐角,却带着一抹柔光里才有的暖色。
风吹进亭子那一瞬,两人发丝同时扬起。
“你喜欢他,对吗?”
她们只是朝两个方向,转身,走开。
只是手轻轻一顿,然后缓缓摇头。
她走了进来。
可那一眼,像是失守。
这场对话,从来不是为了争。
白瑾若。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自嘲地笑笑:
他垂眼看了一秒。
是因为心里太安静。
手里的线条还在——
白瑾若没说话。
米悦没打断她。
南大图书大楼的走廊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就把这个‘想被你画一次’的愿望,自己藏起来。”
她穿一袭白色吊带长裙,裙摆及踝,风一吹,那种飘动感,像天光落在水面,一寸寸荡开。
但也冷。
“我才知道,有的人,是画得出来的;有的人,是画不出来的。”
两人走进旁边的阅读亭,四周是木头格栅,风从缝隙里穿过,吹动她们的发尾。
米悦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爱不是抢的,也不是让的。只是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