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隐约约仿佛记起了些什么,又仿佛忘记了什么,越想越头疼,紧紧地捂住头,快要炸裂开来了。玄小童的脸如水波晃动起来,我听不见他在对我说什么,只听见风声锐啸,同万千蛇群嘶嘶作响,然后天旋地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火烧火燎,唇焦口燥,后背就像撕裂开来了,疼得锥心彻骨,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像有千斤重。依稀觉得有人扶起我,将清甜的水一点一点地倒入嘴里,又将冰凉的东西涂在我的伤口。
然后我又开始做起噩梦,一场接着一场,亦幻亦真,漫长知人生。
我梦见南京的夫子庙。梦见元宵的夜里,秦淮河畔彩灯璀璨,我骑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脖子上,周围人头攒动,头顶是五颜六色的星空。一个年轻的女人抬头朝我嫣然而笑,眼角的红痣在灯光辉映下显得那么醒目。
她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仿佛很久以前就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忽然我想起来了,就在上海外滩18号的顶层,就在神秘人初次与我握手的瞬间,我曾在闪烁的幻影里见过这张脸。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如cháo的愤怒与悲恸。
然后我又梦见了雪山,梦见了旋转的星空,梦见自己衔着草躺在母亲的怀里,她微笑地抚摩着我的脸,上方是飞翔的风筝,变幻不定的云,以及蓝得晃眼的蓝天。
“妈妈,妈妈……”我似乎能闻到被太阳晒过的青草气息,还有她头发的香味儿。
想要抱住她,她却突然消失了。周围变成了南极,浮冰跌宕。我冷得发抖,心焦如焚,蜷着身子牙关打站,不断地呼喊着她,却没有任何回答。
迷迷糊糊中,有人紧紧抱住我,幽香扑鼻。我埋在那温软的身体里,听着她低声抚慰,柔腻的手掌一遍遍地轻抚我的脸颊,慢慢放松下来,就像层层冰雪融化在阳光明媚的chūn风里,所有的悲伤委屈和恐惧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
我终于沉沉睡着了,不再有梦,一年多来从没睡得如此香甜。
醒来时,阳光刺眼,在枝叶间缤纷闪耀。一只始祖鸟在我腿上跳来跳去,看见我睁开眼睛,怪叫一声,急忙振动翅膀飞走了。
我躺在树dòng的凹槽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碧翠树叶与摇曳的树须。往下望去,湖面水光潋滟,距离这儿至少有八九米高,几条鱼龙正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嬉戏。
“醒来啦,伤口还疼不疼?”玄小童平张着双臂,摇摇晃晃地从左边那根巨大的树枝上走了过来,右手提着一串艳红的野果,左手提着个袋子,里面盛了六七个拳头大的蛋。细碎的阳光斑斑点点地在他的笑脸上摇动,就像莫奈画笔下的光影。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他伤口己经不疼了,只是觉得有点儿痒,饥肠辘辘。
“你三天没吃东西,当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啦。”玄小童摘下一颗野果递给我,笑着说,“还是先吃点儿清淡的吧,侏罗纪苹果配恐龙蛋。”
“三天?”我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又昏睡了这么久。
林外传来惊雷似的怒吼,一群翼龙尖叫着冲天飞起,从密林上方掠过。shòu吼声此起彼伏,震得树叶簌簌,水波涟漪,转眼间又有七八拨翼龙从头顶飞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恐龙,如此qiáng横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