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苍在电话那头咆哮，而我已经淡定地坐在沙发里吃水果。
小野会知道打发他的。
太过分了。
他现在凭什么就用命令的口吻让她回去？
我偏不！
“把电话给你妈！”
“你和我谈就可以了！”小野比谁都懂我。
他也护着我。
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在我这儿。儿子才是。
小野知道我心里想的。
“行，那挂了！”
陆擎苍把电话直接切断。
我刚冒出来的一点念头，直接被他击碎了。
“妈咪……”
“我现在去给你做饭，你等等，你先吃点水果，乖！”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给小野煮饭。
买菜都不用去，有一直在这里做清洁的阿姨会买。
下厨我也只会做简单的饭菜。
小野从来也不说什么让人不高兴得话。
我怎么做，他就怎么接受。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听到浴室有人洗澡，以为是小野跑到我这边浴室来了，就没管，转身睡觉了。
结果另一边突然睡下一个人。
“小野，这么大了，不准和妈妈睡！”
“那你这么大了，怎么和爸爸睡？”
这声音？
我后背一僵。撑起身子想起来。
可是被他按住。
“现在才早上五点，再睡会儿，睡醒再说！”
陆擎苍的声音和怀抱我再熟悉的不过了。
他现在竟然连夜赶来。
我清楚，他在的地方过来是有多远。
算一算，他应该是挂了电话就去机场的。
尽管我知道，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过来。
但是，我还是有些吃不消。
陆擎苍这么一来，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睡醒已经是中午，陆擎苍不在床上。
可枕边还有他的味道。
我急忙洗澡换好衣服下楼，他和小野在打牌。
“爸爸，你昨晚连夜赶来，累不累？”
“抱着你妈睡了一早上，你说累不累？下次应该亲自送你妈回来！”
“那怎么行？你以为我妈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要到手的女人吗？”
我心底一阵暖意。
“妈妈是你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待在她身边就可以哄到手的女人。”
后半句话简直让我脑袋疼。
敢情他是个陆擎苍一边的！
他昨天故意那么说装作和我一边，其实是想暗示陆擎苍让他过来？
我真特么服了！
“你们又在商量什么？”
他们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就回过头开了。
“妈咪，我在劝爸爸对你好点。还有，我跟爸爸商量好了，我马上要入伍了，所以……以后我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儿的跟着爸爸。还有弟弟妹妹也在！你好好儿的跟他们在一起！”
小野还不到十六岁。
他现在正值青春期。
青春期的孩子，要么叛逆，要么就谈恋爱。
总之，会特别不让父母省心。
可是我，却不让小野省心。
“听听，儿子说得对！你要好好跟着我，好好的别闹，要让我省心，乖！”
陆擎苍冲我招手让我过去。
小野入伍的那天，我和陆擎苍去送他了。
他离开的前一夜是在集训营住的。
而他离开的前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让陆擎苍开车去送。
我想见见他穿军装的样子。
嗯！
他在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少年里，算是年轻的一个。
人家都十七八岁。
他还不到十六岁。
他的个头也挺高的，先天条件特别好。
陆擎苍拉着我的手：“不要担心，他不会吃苦！你儿子聪明！用不了多久，他会升官！过两年我把小振也送去，然后小歧十八岁的时候，我让绿仔带他学经商！”
这是陆擎苍多年前的话。
他现在正在一一实现。
小野走的这天是秋天，早上很冷，雾也重。
我的手凉得跟没有温度一般。
太凉了。
如果不是陆擎苍在我旁边，我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太难受了。
我的前半生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
这一次，是很特别的一次。
他现在人群中，冲我和陆擎苍摆手，然后跟着他们上了车。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抬起头仰望，才能看到他。
他回过头来冲我笑。
我知道，我的孩子长大了。
他现在要独立，要出去了。
离开家。
部队里面的生活，从来就不会轻松。
毕竟是磨砺人能力，锻炼人耐力的地方。
“放心。小野是个很厉害的孩子，他会安排好他自己的一切！你不用焦虑，你只需要好好跟着我就行了！听了？”
小野走了！
一辆辆车子消失在我视线，我才终于哭出来。
陆擎苍把我抱进车里。
“不要哭！”
他抽了纸巾给我擦干眼泪。
我一抬头，眼泪就又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了。
陆擎苍把我收进怀里：“你看看，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哭，水做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陪你去看他！好不好？”
“好！”
我的前半生不敢撒娇，后半生却一直在幼稚。
我好像把前面无数年想要撒娇的心，都放了。
陆擎苍身上还是当年我给他买的那瓶香水的味道。
他一
直只用那一个香味。
这也是一件好事，他从每一个细节来告诉我，他没有把我忘了。
他一直把我放心上。
这件事，成了舒缓我情绪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点。
再从陆擎苍怀里出来，我竟然又一次眼花，看到那个和梁渊很像的男人。
他从人海中，走出了人海。
我想喊他，可是，我不想做个神经病。
陆擎苍带我回去，小振和小歧过来，他们比谁都乖。
“妈咪，妈咪……”小歧过来。
他现在十岁而已。
长得很像梁渊。但是他性格比梁渊开朗。
陆擎苍教给他下棋，教给他做生意。
我知道他比谁都想要小歧成材。
就凭他让小歧姓梁。
他没有要霸占小歧的意思，他也没有要让小歧跟其他几个孩子有区别。
他只是希望，尽他可能，让梁渊不吃亏。
这是他们的同门情谊。
“小振，你以后也去部队！三年后去！”
“好！”小振的性格很想我，有点逆来顺受的意思。
而且，心事重重的。
他没有那种特别反抗的精神。
我很害怕他以后会在部队吃亏。
可是陆擎苍一意孤行，他已经决定了，我知道更改不了了。
所以，我只能选择接受。
小振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不会对他很差的。
只是如果我知道小振之后会和小野发生那样的事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部队。
小野在部队里表现很优秀，五年后，他二十出头。
他被领导重视，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那年过年回家探亲。
他穿着军装，腰板笔直。
他和陆擎苍一样高了。
他提着包：“妈咪！”
“这么大个人了，叫什么妈咪？”我心里酸酸的。
我，五十多了。
我的头发有更多的白。
他把我抱住：“妈咪，我回来了！”
虽然这些年，我缠着陆擎苍带我去部队看过他。
但是也没能有这种感觉。
我在颤抖：“小野啊，你回来了，待多久？”
“一个月！”他推开我，擦着我的眼泪，“我爸说得对，你真的很爱哭！妈咪，不用我提醒你快五十了？”
“出去！回你的部队去！”
“我不！”小野趴在我后背，重得要死，“回来陪妈妈！”
“陪妈妈做什么？你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小野一愣，没有回答我，把我松开了。
“哥！爸叫你出来一下！”小歧过来叫他。
现在小歧也十来岁了，到了十八岁就该跟着绿仔去学生意经了。
小振早就被陆擎苍安排去了部队，没能回来。
我从楼上下去，就看到小公主缠着小野。
“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嘛！求求你！”
“爸爸的故事不是更多？爸爸知道的可不得了！”小野很宠小公主。摸了摸她的头，“你一点不乖！你都不知道体贴哥哥，给哥哥端茶递水！”
“自己去！”陆擎苍最听不得有人使唤她。
小野咂咂嘴：“妈咪，你疼我一下，我要喝水！”
“自己去！”陆擎苍在沙发上，“儿媳妇该找一个给我了！以后让你自己的媳妇给你倒！”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坎儿。
小野立马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自己去倒！”
这时候，我们都没看出来，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而且那个姑娘，在他心里藏了好多年。
他本来就是个早熟的孩子。
他的一切表面上么风轻云淡，都是对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想法的伪装。
他终究，在心底，是没有看起来那样安全感十足的。
所以在下一次休假，他把那个姑娘带回来的时候，我和陆擎苍也明白，他是认真的，且不会改变主意。
他越来越有军人作风，雷厉风行，言出必行。
我甚至从来没有听他说，他决定的事会有变动。
我一向不会干预他们的事，但唯一的问题在于。
小振也喜欢那个姑娘。
小振跟我说起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会儿我和梁渊，还有陆擎苍的往事。
三个人，几段感情。
我打电话给小野。
现在小野是军官，可以随时联系。不像刚进部队那会儿不能用电话联系。
我发给他：“小野。”
“妈！”
他这个字出口，我顿时怔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