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我跟他第二次见面，在酒店的廊道。

　　 黑暗中，他点燃了打火机，说我很美。

　　 “依然很迷人。”

　　 这次，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前我只有愤怒，觉得哪来这么个流氓。

　　 但现在，我从火光中看到他，他眼中除了黑白，还有红。

　　 是火光红。

　　 他眼里，像藏了一片火海。

　　 有水波在火中波动。

　　 “陆擎苍，你也……依然很……很烦人！”

　　 十分钟后，电来了。

　　 这一晚，陆擎苍如我所愿，睡得很沉。

　　 三更半夜，金牙带人过来吧陆擎苍带走了。

　　 我在床上抽了半包烟，天就亮了。

　　 下床迅速洗了澡，喝了保姆给我做的粥，并且交代，以后不要做陆擎苍的那份饭了。

　　 他，要长期在外了。

　　 保姆自然没说什么，点头说好。

　　 小野在旁边吃饭，听了问我，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咬着筷子，没回答。

　　 一顿早饭吃得如同嚼蜡，粥进嘴里，像黏人嗓子的浆糊。

　　 饭没吃完，我突然放下碗，让保姆照顾好小野，跑到了车库开了车就往金牙那里赶。

　　 我不知道陆擎苍怎么样了，我觉得我把他丢了。

　　 我想让自己解脱，可是我似乎让自己进入了一个更大的难。

　　 对于陆擎苍，我就不愧疚么？

　　 一路上，车子开到了一百八十迈。

　　 我想知道，金牙会对陆擎苍做什么。

　　 昨晚，陆擎苍乖顺地喝那杯水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那杯水里放了东西。

　　 可是他还是喝了。

　　 金牙把他带走之后，我脑海中一直呈现着他眼里的火海。

　　 有海，有火光。

　　 车子极速，到金牙那边的时候，他们并不在。

　　 我猛踢一脚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可是，我闻到一股子烟味。

　　 这烟味还在，虽然已经很淡了。

　　 但是，让我浑身一震。

　　 这烟味，太独特了。

　　 我心里很清楚，有谁才会抽这烟。

　　 想都没想我就冲进去，每个房间每个角落我都找了一圈。

　　 找到两支烟的烟蒂。

　　 这种烟，就是梁渊会抽的烟。

　　 他偏爱的烟很特别，比一般的烟要浓喝多。

　　 我在这房间待了很久，一直待到夜晚，滴水未进。

　　 我在等他。

　　 如果，梁渊真的没死，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把烟蒂捏在手上，又鬼使神差地咬进嘴里。

　　 烟头被咬瘪了，我也用牙轻轻咬着。

　　 三分钟后，我知道是梁渊回来了。

　　 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再给金牙打电话，他关机了。

　　 我从那房子出去，开着车去了黑虎堂。

　　 罗铭和罗小亮都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还没开口，绿毛开着JEEP找上门来。

　　 他杀气腾腾红着眼就过来把我衣领揪住。

　　 罗铭推开他问他要干嘛。

　　 他冲我嘶吼，像一只狼狗。

　　 “你特么自己问他我要干嘛！啊！你把苍祖弄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我整理衣服，寒风瑟瑟。

　　 “我不知道。”

　　 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

　　 可他不信，他眼睛赤红。

　　 “我告诉你，我不打女人，也不欺负女人，尤其，我知道苍祖对你的心思。但是……”绿毛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第一次，看绿毛掉眼泪。

　　 “但是，苍祖有事，我会直接杀了你，杀了你去陪他！”

　　 我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倒冲，我不是没有意识到绿毛现在六亲不认。

　　 “他要是有什么事，也是他的事，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替他有别的想法！绿毛，我跟你说清楚！我现在是黑虎堂的人，这里是黑虎堂！你要是来做客，我欢迎，要是闹事……”

　　 绿毛二十五岁，血气方刚的年纪。

　　 陆擎苍是他心里的神，不容侵犯。

　　 以前他对我客气，是因为陆擎苍。

　　 现在他对我不客气，还是因为陆擎苍。

　　 我上前揉了一把他的绿色头发。

　　 “你要是有这点闲工夫，我劝你，回去，把赌场打理好！至于他会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造化！真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他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少，上天自然有报应给他。”

　　 我心里是乱糟糟的，却又不得不保持理智。

　　 时时刻刻，我不能让自己出错。

　　 出一丁点儿错，都是大忌。

　　 “不然，你想要钱？我可没有！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人，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昨晚！一觉醒来人不在了，你找我也没用！”

　　 我字字都在和自己撇清关系。

　　 绿毛气狠狠地瞪着我，不肯走。

　　 我转身让罗铭送客。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两件事。

　　 一，找陆擎苍而不是找我。

　　 二，照顾好赌场。

　　 我没有再多的建议，这两件事才至关重要。

　　 既然陆擎苍心甘情愿脱手赌场，就说明他对绿毛是有信心的。

　　 不然，他也不会轻易撒手。

　　 绿毛双眼锁住我，他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现在很多疤痕。

　　 都是这些年，他跟着陆擎苍东奔西顾，留下的痕迹。

　　 我比谁都清楚，陆擎苍有事，最难过的是谁。

　　 不是我，也不

　　 一定是小野，或者别的阿猫阿狗。

　　 而是绿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现在你也说了，你是黑虎堂的人，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就是个骗子。”

　　 我原本只是想打发了他，现在他跟我理论对错。

　　 “陆擎苍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过了三十年，舔了多少刀尖上的血你也比我更清楚！所以，他这次，就当时替自己赎罪吧！一生罪孽太重，不赎罪，就不怕下地狱吗？”

　　 绿毛瞳孔放大又缩小，他冷冷地看着我，笑我。

　　 “看来，苍祖看错人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走眼过，没想到看女人的眼光，如此一般。”

　　 “滚出去！”罗铭挡在我前面。

　　 至少绿毛欺负过他，现在他逮着机会，怎么着也要欺负回来。

　　 绿毛点着头，眼睛四处看。

　　 谁都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在地上捡了块砖头直接往罗铭头上砸。

　　 “你特么给我滚蛋！我苍祖都没有这么对我，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

　　 我惊住了。

　　 罗铭脑门儿上全是血。

　　 罗小亮是个胆小的，直接跑过去抱住他哥。

　　 绿毛朝我竖起拇指，然后倒过来。

　　 最后，走了。

　　 我半眯着眼，半天没动。

　　 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和绿毛针锋相对。

　　 平心而论，他之前没少照顾我。

　　 现在陆擎苍不知下落，我不想和他太僵硬。

　　 我只想让他管好赌场。

　　 就当是，我最后的善良。

　　 “老子带人去扒了他的皮！”罗小亮大吼。

　　 “行了，我用陆擎苍，换一个绿毛还不够？绿毛做不了什么，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揉着太阳穴，真的太难了。

　　 无论做什么，都太难了。

　　 赵霖北的事解决了，现在我需要带黑虎堂的人赚钱。

　　 他们已经饿肚子很久。

　　 就只是，吃着老本。

　　 思来想去，我不想从赌场干活。

　　 我只能带他们赌石。

　　 论赌石，是魏宗比较专业。

　　 可是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肯定，也没办法让他教我什么。

　　 持续几天一筹莫展，张婕看我焦头烂额，把我拉到一边。

　　 “我看你，最近不是想梁渊陆擎苍，就是惦记赚钱的事。你……”

　　 “你有什么办法吗姐？”我心跳都快停了。

　　 头发在几天内，因为熬夜，一把一把地掉。

　　 几天内，罗铭带着伤逼我，说我当时答应他，要带大家赚钱，现在说话不算话，要怎样。

　　 我每天打着太极，跟他哄着，让他安心，钱会有的。

　　 我自己的钱，在那次之后就拿给赵霖北了。

　　 而且，我并不会赌石。

　　 千斤重担。

　　 “你发什么呆？”张婕拍着我肩膀。

　　 她的嘴角已经很久没有勾起过了。

　　 但在这会儿，她拧了一把我的脸，轻轻叹息。

　　 我不懂她叹息的原因，也就没多说话。

　　 “你听我说，如果你要赌石，那魏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本册子！那里面，是他所有赌石心得。赌石这种东西，几分常识几分胆识，还有几分，就是运气了。”

　　 我激动不已。

　　 这几乎就是及时雨。

　　 “你……你怎么不早说？”我又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做过正经的事。

　　 现在突然需要我上手做事，我心里和手上，都没有把握。

　　 “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魏宗说了，要等他死后才给你，现在他还没死，但我给你，原因……是因为，他终究会死，但你等不起。”

　　 我捂着胸口很久，这儿有一块巨石。

　　 张婕，帮我解决了一块麻烦。

　　 剩下的麻烦，我自己来。

　　 我拿了张婕给我的册子，连夜研读。

　　 但是，我看不懂。

　　 要命。

　　 石头原来分了无数类，每一类有每一类的不同。

　　 场口，年份，开出来的翡翠的不同。

　　 我为难不已。

　　 我想起陆擎苍很会玩这种东西，可是，我完全没问过。

　　 绿毛再也没有回过半山别墅，我也省事，省得见了心里堵。

　　 有过无数次的挣扎犹豫要不要去赌场看看，可是，放弃了。

　　 思前想后一星期，我找到了袁力。

　　 他现在做的，就是赌石。

　　 我原本纠结，他会不会为难我，例如为了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