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你反正要去见囡囡,怎么不亲自给她?”舒安望着他的方向问。
秦慕笙手中一顿,放下东西回到舒安身边拥着她,“送你到达疗养院以后我就要走,怕是时间来不及。”
“连见女儿的时间都没有?”舒安蹙着眉端问他,继而终是忍不住问出来,“是不是,这边的事情确实很难办?”
秦慕笙替她把额前的刘海儿扶到耳后,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别担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好!”舒安朝着他露出天真的笑容。她知道秦慕笙说这些并非真的能够处理妥当,而是单纯的不想她担心。
想想百里家何其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扳倒又有多难?何况还有个精明如斯的百里南,他们之间今天打了一场仗,舒安只隐约听出秦慕笙套出点儿事情,可也明白百里南把他们的情况也摸了摸,这次谈话,秦慕笙没有输也没有赢。这天下,舒安想不出除了百里南还有谁能和秦慕笙打个平手。
自然,事后她自会知道她身边就有那么一个人,可这时候她还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说。
想到百里南的话,舒安有些迟疑着对继续回去收拾东西的秦慕笙开口。
“阿笙?”
“嗯?”他及时回应她,不疑有他。
听到他这样单纯的回应,舒安心里突然有点儿愧疚,这想法耽误了片刻的时间,秦慕笙已经把目光转向她。见她心事重重小脸儿绷着坐在床上,模样里透着几分爱上,便干脆放弃继续清点东西坐回她身边,俯身捧起她的小脸儿笑问,“怎么了我的小丫头,说说?”
“阿笙!”舒安正经的抬起头,气他像哄小孩子似的对自己。
秦慕笙笑着坐下,抱着她问,“说吧夫人,相公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安扑哧笑出来,拉住他的手抬头小心的问,“阿笙,爷爷搜集的证据,它,它真的是烧了,不是在你手里?”
秦慕笙眸色霎时一沉一转,笑道,“舒安,你想想叔叔的为人原则,他连俞家的事情都不许你参与进去,会把这么复杂的东西一直留着给你吗?他确实已经烧掉了,而且这话是他明确告诉我的。”
“可是,可是滕绍……”舒安支支吾吾,若非有滕绍头天和秦慕笙说过“东西”,她也不会想那么多。
“两码事。”秦慕笙肯定,笑道,“我们是想利用这次即将换届将百里家的事情捅出去,所以才让滕绍在京里搜集了些证据。这些证据很重要,比俞家的更重要,对百里家也是个重大打击,当然为了滕绍活动方便,我们就说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那份东西。”
若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秦慕笙说的对,以爸爸的性格不会留着那些东西来给她带来危险。何况若是她她也会这么做,因为这样百里家就会把目标转向她,反而滕绍活动起来就方便的多。
“还,还有……”
见秦慕笙又要走,舒安急促的拉住他,只是这次小脸儿绷得更紧。秦慕笙心里也是一紧,心里只来得及念一句‘瞒不住了’,就听到舒安板着脸训话似的问,“那,百里南说百里曦云教训你,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他的方向,竟是准确无误的盯着他,大眼睛里一副“
你居然瞒着我”的责备。
他颔首微微一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得问,“舒安,担心我了?”
舒安撅嘴儿,用手撑开他的头别过小脸儿,“担心你能怎么办,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个小傻子骗着玩儿。”
听她那哀怨撒娇的口气,秦慕笙心中大悦,拥过她轻笑着哄慰,“好了好了,放心吧,那是百里南自以为我吃亏了。”他想了想,还是明确的告诉她,“知道穆翌晨在科技园的那块地吧?百里家暗中动了手脚,让本来已经确定批复给我们的地盘流拍了。穆翌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不过幸好百里曦云出了这招,否则我们手中的证据还没那么齐全。”
他说着,冷笑。舒安却问,“那,到底损失了多少?”
秦慕笙微微沉默片刻,笑道,“不多,你得相信翌晨的能力。”
可从他的沉默舒安就明白了,绝对不会少,百里曦云出手是想给秦慕笙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她挚爱的孙子,所以一定会尽全力让秦慕笙损失。而要想收集到更大的证据,秦慕笙也必然得损失许多。
她明白秦家对秦慕笙的意味,否则当年他不会那么恨她,现在却要他拿着秦氏来给自己争取一个公平,那么也就是说她对他来说,比一切都重要。想到这个,舒安俯身抱住秦慕笙的腰身,把头埋进他胸膛里。
突然被她这么热情了,秦慕笙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别看人人都说是季舒安追的秦慕笙,可那句话说的对,若非他愿意,莫说一个舒安,十个百个在他面前也都跟木头人没什么两样。唯独他怀里这个小丫头,真是一身的烂毛病,可他偏偏就是爱到心坎儿里,疼到心尖儿上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正准备问问她今儿是不是算她主动,却听她问,“阿笙,你说,嗯,百里南会放手吗?”
秦慕笙半口气噎在嗓子里,也不好明着说出来,只得回答她,“其实百里南说的很明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纵然不至于极力保百里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顿了顿,秦慕笙冷笑道,“依我看,一个百里家还抵不上他对你的那点儿执念。”
舒安蹙了蹙眉推开秦慕笙,“别说了别说了,想起来就讨厌!”
秦慕笙低沉的笑笑,揽过她低头吻着她的头顶问,“舒安,要不要相公帮你提提神儿?”舒安一时没能明白过来,懵懂抬头问,“怎么提神儿?”话刚出口,小嘴儿就让封上,吻着说,“这么着,最提神儿了!”
舒安想说,“提神儿,给你提神儿吧!丫的!”
雨后月色明媚的夜里,那病房,便又是一室迤逦,一室欢愉,直至夜半。
舒安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却想起了,秦慕笙到底和百里曦云谈了什么条件,换来当初和百里静扮演未婚夫,能进出百里家?可是这想法一掠而过,抵不过疲惫和瞌睡,想了次日起来再问吧!
可醒来后,舒安却又是把这件事给忘记。因为要收拾的东西还是有点儿繁琐,秦慕笙又不许旁人帮忙,舒安也看不到,做不了,只能秦慕笙问一件,她确认一件。十点钟的时候,秦慕笙忽而接到曦云老太君的电话,说是请他到府上谈谈。舒安有些担心,想劝秦慕笙别去,但秦慕笙说这是早些天约好的事情,不会有变化。何况,百里老太君还忌惮着百里东的事情。因下午就要走,他还承诺给舒安带她喜欢的那家粥回来做午饭吃。舒安只好叮嘱他无论如何回来午饭,依依不舍送他走了。
秦慕笙走后,舒安看着属下继续收拾东西。
手机却响起,舒安忙接起,电话那端传来秦慕笙的声音,“看来,老太君已经看过遗书。”
这声音不像是对着手机说的,舒安动了个心眼儿,按了录音键,却没有开口。果真立刻听到百里曦云冷冽精明的话语,“哼,秦先生很聪明啊,在这种条件下明白选择谁是合作者才更好。”
电话那端秦慕笙似乎冷笑了声,道,“良禽择木而息,何况,老太君才是真正明白我目的的人。”
“秦先生是性情中人,对那丫头如此上心,倒是她的福分。”
曦云老太君声音苍老的冷笑叹息道。
电话里片刻沉默,似乎有瓷器碰撞的声音,舒安想大概是曦云老太君喝了口茶。果然继而就听到嗓音略微润泽的声音,“我们现在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秦先生就要想清楚,要是百里家倒了,我手里的这份遗书,就不保证你那心上人能不能看到了。”
继而,又是片刻的沉默。
舒安分毫不敢把电话从耳边拿开。遗书,慕笙不是说根本没有遗书吗?那百里老太君手里的是什么?她想看一眼电话号码,才想起自己是个瞎子,看不到的。但她的手机里秦慕笙的电话有专用铃声,她记得不是那个。
“老太君说的道理,我自然明白。”秦慕笙缓缓开口,似是斟酌了语气般语速缓慢,道,“老太君可以放心,当初我承诺的事情绝不会变,否则我也不会把季爷爷的遗书原封不动的交给您了。”
真的是爷爷的遗书!舒安倏忽坐直,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动静。仍旧是隔了会儿,老太君笑起来,“怕只怕,你是要鱼死网破,连你那小丫头都不顾了。我听说,滕绍手里还有一份东西?”
秦慕笙淡笑,“老太君多虑,滕绍一直在京城,您的势力在这儿,他手里怎么会有关于您的东西?我叫他过来,无非是担心百里南。他既然已经对白朗下手,未必不会再动滕绍。”顿了顿,他道,“为我做事的人,我是不会亏待的。”
曦云老太君呵呵的笑起来,笑意很冷,连同电话这头的舒安都能感觉到。
“秦先生那位属下,却是早早就跟来了。而且近来同萧儿相处了这么久,究竟做什么,老太婆我心里明白,秦先生也不必和我这饱经风霜的老太太打什么太极。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是我的东儿出了事,你家里那个宝贝小丫头我也不会让她好过。”老太君呵呵干笑两声,“就是你父亲害了她爷爷这件事儿,也足以让你白白费这些年的功夫了。秦先生,咱们京里干干净净的人家没多少,别以为我手里真没有东西可用才非你不可!”
曦云老太君的话音落下前,舒安的脑子里已经只剩下少半面的空白。她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不停的颤抖,然后,手机从她耳边啪嗒落下去摔在柔软的床上,没有丝毫声音发出。
爷爷,是秦慕笙的父亲害死的。
她一直知道爷爷死的有些蹊跷,她记得那天早晨爷爷还好端端的起来送她去上学,可是等到放学回来,就只剩下爷爷冷冰冰脸色发青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爷爷说上一句话,只记得早晨走的时候,爷爷还对她说,“等舒安得了乐器大赛的奖,爷爷就把那方好砚给你!”她兴冲冲的点了点头,当时心里还想,其实她不稀罕,爷爷高兴就行。可是,可是那时她好稀罕,好希望爷爷能起身拿给她!
爸爸说,爷爷是突发疾病,舒安当时小也就相信了。后来想起来觉得奇怪也不敢问。如今却说是秦慕笙父亲害死的。
要是不相干的人舒安也就不会相信,可那时候,那时候,秦慕笙的父亲算是爷爷身边最亲密的人,他是爷爷的秘书,爷爷平时吃的药,喝的茶都是他采办。
舒安的身子一直在发抖,神游在外,甚至不曾听到手机再度响起。直到属下到她耳边轻声说,“夫人,您的手机在响,要接吗?”
舒安才反应过来,从属下手里接过手机接起凑到耳边。
“舒安,那段话,精彩吗?”
电话里传来男性慵懒得意的声音。
舒安的心一沉,倒是瞬间就不发抖了,反而笑了笑,回答,“是,很精彩。”
那端沉默了片刻,继而笑声传来,“真没想到啊舒安,听了这种对话你还能如此平静。啧啧,是让我说你无情呢,还是冷静?”他顿了顿,没等舒安回答他的问题就道,“不过不管哪样,我都喜欢!”
听到这话,舒安的眸色沉了沉,却仍旧不动声色。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怎么,没有更想知道的事情?”听她久久不说话,男人果然有点儿着急,笑道,“舒安,那封遗书现在可是在我这里。哦,顺便告诉你,百里曦云已经不在秦慕笙去的那个地方了,那里现在,都是我的人啊!”
舒安的手指慢慢蜷缩,牙关咬的连自己都能听到。泪珠慢慢涌上眼眶,她却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我想就算无情,你现在大概也不想管他是死是活了吧?舒安,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诚意的爱着你,只有我,从小到大一点儿都不舍得伤害你。现在你相信了吧?我可以把这封遗书里的内容全部都读给你听,你要听吗?”
她不要,她不想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知道!心成血水,滚烫的流入四肢百骸,让她的身体再次忍不住发起抖。
“呵呵,你不说,那我可念了。”男人的声音里全然是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