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屏再说什么秦慕笙就没有听了,下楼上车就吩咐人回南红酒店。其实他暂时不想面对舒安,但她一个人在酒店又恐怕出问题。秦慕笙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属下体贴的说,“先生,赶上高峰期了,您可以睡一会儿。”
“专心开车。”
秦慕笙闭着眼睛,很累,但是睡不着,人太累的时候都是睡不着的。更何况,他没想到背后隐藏着这么许多问题。
看来这件事俞芳华已经知道了,更可怕是她居然还知道有个囡囡!他实在太不小心,忽略了俞芳华背后的力量。秦慕笙手指点在座椅上,皮质的座椅陷下去个小小的凹陷,漆黑的如一团墨。秦慕笙盯着那个凹陷,变成巨大的坑,而他正在遵循着不知谁铺好的梯子一步步的走进去。
是俞芳华做的?她不该有这么大的能力,更何况,俞芳华一直在他的监控范围内。修顿?那么他知道的是不是太多,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
“先生?”
司机叫他,秦慕笙睁开眼睛,属下立即打开车门,送他下车。
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出来吃饭,舒安实在不想在那个憋闷的屋子里呆着,好在秦慕笙的属下能通融她下楼到餐厅里用餐。转过一道道迷雾般的帘子,舒安被他们安排在隔间里,点了两样清淡的小菜。
她是实在饿了,有时候人就是奇怪,明明有很多事情等待解决,明明,心都痛得要死,可偏偏还能感觉到饥饿。
舒安对着外面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觉得喉咙好像都被刺得难受。其实她就算很饿,也不想吃饭,只是想换个地方而已。但服务生很快就把她点得菜和主食端上来,舒安看着那色香味都极其诱人的饭菜,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从哪个下手。
“姑娘,既然没心情吃饭,选那个菜都一样!”
一道带笑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舒安抬起头,附近的两个座位是空着的,帘子迷雾似的遮去了右侧的那个座位,隐约的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正托着下颌看过来。舒安看了看眼前的两道菜,这个时代还有人肯唤别人姑娘?那必然是北方人。
也对,既然没心情,吃哪道都一样。舒安伸筷子到那道小酥肉闷茄子,小酥肉做的倒是很正宗,绵软顺滑的口味,香而不腻,正是北方人喜欢的那个味道,难得茄子入味的很,皮弹,果真是南红的厨子才能做出的味道。连心沉入地的舒安都忍不住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好些年没吃过了!
“要一道小酥肉闷茄子。”
她准备下第二筷子的时候,就听到那里传来刚刚的清朗男声,这声音十分清澈明朗,字字珠玑,咬文吐字的节奏又好,听起来就有种莫名的亲和力和温润气息。
舒安却闷闷的,这人真怪,居然点和她一样的菜。
嚼了点香米纳味儿,舒安又伸向那道莙荙虫草花,绿的翠绿,黄的金黄,南瓜摆盘,名儿叫的是金玉良缘。
虫草花清脆爽口,舒安眯着眼睛觉得和小酥肉搭配倒很不错,点点头,南红的菜品确实值得尝试。
“再来金玉良缘。”
她刚放下筷子,就听那边的人又点了。舒安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小孩子气发作,拿起筷子去吃哪道尖椒土豆丝,她就不信,那人连这个也点!
这东西吃的人多,做的人多,做的好的却少。因为最最考验厨子的刀工调味,也只有北方人做出来,土豆丝清爽可口,尖椒鲜嫩脆爽,火候不到或者调味不匀,甚至原料切的不好都要影响口感。
但南红的师傅似乎也绝不含糊,芫荽点缀,色香味俱佳。舒安忍不住就想起儿时外婆炒好菜举着勺子站在院子门口喊她和滕绍,“小鬼头们,回来吃饭啦,再不吃饭要被馋猫叼去喽!”
嘴里还含着筷子,便耐不住轻笑出来,那时候他们居然就相信会被馋猫叼去,吓得快快回家坐在圆圆的桃木饭桌上含着勺子眼巴巴看着那细细金黄的土豆丝上了桌子。
“尖椒土豆丝,行了,就这些吧。”
那人的声音一下子打断舒安的回忆,她瞅了瞅那个方向,却听到一道低沉的笑声,“姑娘的吃相实在诱人。”
什么?舒安眼皮颤了颤,埋着头吃饭。这都什么人啊!
“姑娘,在下楚云端,不知姑娘芳名?”
那人又开口了。
楚云端?舒安笑,“是‘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的楚云端吗?”
“姑娘好记性好雅兴,我白白用了这个名字,却记不来这几句话。”
那人又笑,清爽的笑声透过帘子传过来。舒安第一次觉得,古人有古人的好处,隔着帘子说话,看不到彼此,倒是都挺自然。
“多数人还是记得的。”那是小时候,爸爸教她的啊!舒安的手轻轻一颤,听到了由远及近,沉得让她如坠冰窖的声音,拿着筷子,却再下不去。
秦慕笙站定,瞥了眼桌上的菜对服务生招招手,便在对面坐下。
舒安嘴里含着筷子尖,目光低垂在眼前的那道小酥肉焖茄子上,却不动筷子,连眼皮都一眨不眨,这样的舒安,又让秦慕笙想起那个贪吃的女孩子。
服务生送上碗筷并一小碗撒了黑芝麻的香米,秦慕笙端起碗看她一眼,说“吃吧。”就下筷子了。
他吃的好似津津有味,说舒安的吃相好看,和秦慕笙比起来就差点儿。良好的教养在他吃饭的时候几乎完全表达出来,捏筷子的高度,吃饭时嘴张开合上甚至是咀嚼的幅度都绅士的给人种强烈的压迫感,好像在他面前是没资格正常吃饭的。
舒安放下筷子,起身。
“坐下。”
秦慕笙声音缓缓的,不轻不重,却沉沉的压着舒安连轻喘在瞬间都有点儿困难。
她僵持的站着,“我先回去。”走是不可能。
“吃完饭再回。”他仍然是那样不疾不徐的语气,这次,掷地有声,却是已经在隐忍着怒意。
舒安笑了笑,唇角扬起一抹讥讽,“情妇大概没资格陪着金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