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重在这落蒲坊已经呆了上百年,人来人往,见过最真的情谊,也叹息过最恶的存在,他从来不忌惮以最坏的看法来揣测一个人,自然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姑娘为何会在此处,如果舆重没有猜错的话,姑娘通过雪翰山试炼后,应该已经是人族哪个族落的尊主了,今日又为何会在天族?”
“一问抵一问,我若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阿酿说道,语气四平八稳,仿佛只是同一个刚见面的人说说闲谈。
舆重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戎……是天族尊主与我有些旧交,今日恰逢天族喜宴,不过是来凑凑热闹,哪知惹了麻烦。”阿酿是看出来的了,眼前这个人的秉性与他的长相出入很大。
是甚大。
太过旺盛的好奇心,对细节的过分在意,还有这品茗时微翘的兰花指,多一些矛盾,但也合理。
阿酿便把他当作突破口,想着搬出戎继来,或许可以快点离开。
阿酿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舆重就已经瞪大了眼,愣在原地。
倒是知道她一定有些来头,哪知一开口就是这里最大的人,还差点直呼姓名,。
他搓搓冒汗的大手,语气不觉恭敬了几分,“那这狐狸不就是尊主赠予姑娘的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偏偏又最符合逻辑。可是还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这样所有关于她的迷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现下轮到我来问了,”阿酿指尖在桌上缓缓扣了几下,似乎是在思索,“新尊主继位,为何这落蒲坊丝毫不受影响?”
就凭她对戎继的了解,他刚刚继位,第一个处置的便应该这奢靡过了头的落蒲坊。
阿酿在太昊的这些年,对于这些奢靡表象下藏着的那些污渣是深有体会。越是富丽堂皇之处,底下就越是有可能藏着不便与人知的肮脏。
舆重看起来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这里就是因尊主建的,谁敢来取缔?”
阿酿肉眼可见的愣住了,原来,那书里说的贵族的随口一句,就是戎继的随口一句啊。
阿酿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脑海里那些同他一起的时间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瞬时闪过。
那是不是,这盘赌局才应该是他们的开始。
初遇印象里的那个气质出尘的天族太子,在太昊国葬时为自己正名,阿酿事后每次回想满是几分感激。
后来这个人,又在万里之外的天海陪着她去看水原节,送她水原石。
他救过自己,还不止一次,光灵力就渡了两次。
同他说的话,许下的诺,共度的时间,无一不是阿酿心中难得自在的记忆。可直到这一刻,阿酿才意识到似乎之前对于戎继了解皆是源于自己的构想。
史书描摹中的是他,这些旁人旧说里的他是他,与自己点滴相处的也是他,其实都是他,都是戎继。
可自己似乎还是不够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