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修来生

第一章 狐妖浅语

寒冷冬日，大雪纷纷。山里的树木染上了一层梨花色，厚雪压着枝头，茂密草木之间，一座不大的古寺伫立在半山腰，从远处望去，就好像一片浮云的剪影。
小寺本就清幽，在这寒冷的雪后，更显得冷寂肃穆。
寺内，一间禅房灰尘扑扑，小和尚打扫时无意间绊到了一跤，仓皇之中用手扶住桌角，却因此打翻了桌上的焚香炉，“砰”的一声，香灰也散落一地，有一缕紫色的轻烟恍惚飘过。
小和尚仿佛看到了什么，转眼之间，却是无迹可寻。
目光不由转向窗边，雕花木窗不知何时开了，他走过去将窗子掩上，口中喃喃呓语，“奇怪，刚刚分明是关上了啊。”
朱漆庙门前，青年男子随意坐于地上，他一身布衣，黑发高高束起，不起眼的装扮没有让他变得平凡。
这名男子唇红齿白，模样分外俊美，二十左右年纪，气宇轩昂。
他正瞧着手上捧的一颗红色珠子，此珠微弱地发光——当他走近这寺门时，珠子才有反应，他便提高了警惕。
他左顾右盼，荒山野岭四下无人，并未发现可疑之人，难道这传家宝坏了？
他是九灵谷姬无殇大师座下弟子，也是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的捉妖师。这颗小珠子是他祖传的宝物，可探寻到妖怪存在。当妖怪出现在附近时，珠子会感应发光。他追杀一只狐妖到此山，却让狐妖给逃了，他想那狐妖被他打成重伤应是逃不远的，便留在山里捉妖。
“呵，辨妖珠是不会出问题的。”谢安自信地笑了笑，眸含怀疑地看向了寺庙，“莫非，妖怪藏进了寺中？”
这座寺院名为南禅寺，寺内古木参天，秀竹郁郁，有座七层八面阁楼的古塔，檐角悬挂铜质铎铃，精美别致。
寺内可听僧人诵经声，在这白雪皑皑的寒冷天气里，玄清做完早课从庙堂出来，回到禅房拿了行李，准备外出云游一阵。他出了寺门，便瞧见这样一副情景，柔弱女子倒在地上，而一名青年男子把手中剑指着她。
玄清立即出面阻止，“阿弥陀佛，在这寺庙之前，施主怎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
谢安斜眉一挑，冷眼看向他，“她才不是什么弱女子，她是妖，还是最令人厌恶的狐狸精。”
玄清走上前，只见女子身上所穿衣服甚少，昏倒在雪地上，样子实在楚楚可怜。他实在看不过去，蹲在地上把她扶起，她倒在他的怀里，睫毛微微颤动，好像要醒来。
“姑娘，你醒醒。”玄清叫着她，轻拍下她衣服上沾的积雪。
女子皱了皱眉，朦胧地睁开了眼，一张冷峻的脸映入眼帘。她一眼看出他是一位僧人，头顶上有烧过的戒疤，身穿一袭袈裟，脖子上戴着佛珠，带着檀木的香气。一双细长的眼清冷，清澈，不含任何感情，却又偏偏生得好看得很。出家之前，定是个迷人的男子。
那人薄唇轻启，“姑娘，你怎么倒在此处？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他指向旁边的道士，谢安手里还拿着那把专门对付妖怪的青光剑，寒冷的剑锋令人生畏。
“民女名叫苏浅语，多谢大师相救。”苏浅语从他的怀里起身，二人一同站起，她拍拍衣服上的雪，手还在微微发抖。
玄清把苏浅语护在身后，“浅语姑娘怎么会是妖呢？这位道长，你一定是搞错了。”
谢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知怎么跟这个多管闲事的和尚解释，他的传家宝珠不会出错。
苏浅语微微笑了，“道长，虽然你手上的辨妖珠在发光，但我确实不是妖，我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而且如若我是妖的话，我又怎么会被你打晕过去呢？”她也没有完全说谎，她被道士打伤，失了法力，之前化作一缕香魂藏身在寺庙焚香炉内，小和尚打扫时无意打破焚香炉，她便化作人间女子模样。本以为危机化解，谁知刚走出寺庙，就遇到在这里等她的道士……
玄清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拦在他面前不让谢安再伤害她。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仿佛他谢安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次算你运气好！”谢安咬牙切齿，拗不过这个和尚，哼了一声只好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苏浅语才松了一口气，却眼前一黑，身体微微的一晃，又昏倒过去。
她再醒来时，身躺在一张木床上，周围古香古色，显然这里是一间干净的禅房。她困难地坐起了身，腰部的位置很疼，是被道士推倒在雪地上时摔伤的。她如今被道士打伤失了法力，身体竟还不如人间普通女子。不知法力何时才能恢复，还望在这期间那道士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推门而入的是个模样俊秀的和尚，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微微的冷。苏浅语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想起就是这个人救了她，在自己就要被道士收了的时候，危难关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玄清见她醒了，端了一碗药到她面前，“姑娘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喝些药吧。”
苏浅语接过药蛊，一碗很快见底，抬眸望向玄清，“多谢大师，只是，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请说。”
苏浅语泫然欲泣，“小女本是江南一商户的女儿，无奈家人被冤死，如今举目无亲。来到长安寻亲戚投靠，谁知到了长安亲戚并不肯收留我。小女眼下实在走投无路，不然断不敢说出让师傅为难。”
玄清皱眉，似有些为难的神色，“南禅寺是僧人修行之地，姑娘若住在此处，恐怕是多有不便。”
苏浅语闻言却不放弃，“浅语可以帮忙洗衣做饭，不会在寺内白吃白住的！”
“不是这个问题。”玄清正欲解释，门却忽然被人推开。玄清看向来人，“主持。”
七十年岁的方丈一脸和善，“玄清，寺庙虽有规矩，在情面前，却也不是不可破的。刚才你们所说我都听见了，浅语姑娘既无处可去，便暂住这里。”
苏浅语嘻嘻笑了，“多谢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