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叮叹了口气:"这种人最难相处。"
最中间摆着那个简陋却充满心意的蛋糕——金黄色的圆形蛋糕胚,中间夹着蜂蜜蛋清,表面撒着芝麻,还用糖浆歪歪扭扭地写着"娘 寿"两个字。
"闭嘴。"甲叮头也不抬,继续配药,"再耽误下去,林教授会有生命危险。"
"腊月二十,没错吧?"甲叮笑着引她入座,"我和周瑾特意准备的。"
"想什么呢?"周瑾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轻声问道。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周瑾握紧她的手,"以后不会了。"
甲叮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哄她。"
甲叮跟出去,看见老人正用粗糙的手掌抹眼泪。
"等等!"甲叮叮拉住他,"先保密,我要给娘个惊喜。"
郑卫国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周瑾听完,径直走到赵教授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质疑我妻子的医术?"
周瑾明显一愣:"...还真是。"他松开手,揉了揉脸,"我这就去请他们。"
周瑾这才看向洞内其他人:"还有谁有意见?"
周母立刻变脸,抓起麻杆就朝儿子扔去:"死小子!腿好了就到处野?不知道帮媳妇干活?"
“傻子,不是。"周瑾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心里,你是大城市来的,你不嫌弃她,她这一辈没有出去过,你的观点震撼到了她,你肯定了她。"
"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老手艺。"周母哼了一声,却放慢了动作,"看好了,这麻要这样搓..."
中午时分,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准备停当。
"没事。"周母迅速抽回手,"剥麻杆时划的。"她继续纺线,状似随意地说,"等纺够三斤线,就能织一匹布了。"
甲叮抬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麻絮:"娘在教我纺线..."
"放手!"甲叮猛地甩开他,眼神凌厉,"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甲叮赶紧擦擦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周瑾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柔:“她害怕了,她就是对我和大哥不够好,怕我们不养她。"
甲叮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娘,今天是您生日啊。"
院门被推开,周母一脸茫然地被周瑾和周父搀进来,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周班和李秀兰。
晨光中,一老一少的身影渐渐挨近,纺车的吱呀声和着轻声的交谈,飘散在清晨的寒气里。
甲叮认真学着,试着捻起一根麻纤维,却怎么也搓不均匀。周母看不过去,抓过她的手亲自示范:"用指腹,别用指甲!"
"娘,您这么早?"甲叮走近,惊讶地发现周母正在纺麻线。粗糙的麻纤维在她布满老茧的手指间翻飞,渐渐变成均匀的细线。
甲叮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又不是瓷娃娃。"她顿了顿,"那个赵教授..."
"这叫蛋糕,城里人过生日吃的。"甲叮切下一块递给她,"您尝尝?"
"是真的,当你把手表带着她手上。"周瑾捉住她的手,在黑暗中认真地说,"你教她用香皂,给她带雪花膏,告诉她女人也要爱护自己...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颠覆的。"
"现在知道夸了?"周母哼了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去,把后院的麻杆都剥了!"
甲叮迅速检查,肺部听诊有明显的湿啰音:"确实是肺炎。"她从急救包取出抗生素和退烧药,"得赶紧用药。"
"所以她对我好,是因为补偿你吗?"
到了老宅院子里,看见周母正坐在老槐树下,手里忙活着什么。
周瑾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怎么突然说这个?"
甲叮二话不说冲进屋里,从空间取出急救包:"周瑾去公社了,我们先走。"
"我在想..."甲叮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对赵教授用了精神力?"
周瑾那双总是对她含笑的眼睛此刻漆黑如墨,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压迫感。
腊月二十这天,甲叮叮起了个大早。她轻手轻脚地下了炕,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周瑾。窑洞里的炉火已经熄灭,寒意逼人,她赶紧披上棉袄,从空间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没见过纺线?"周母瞥了她一眼。
她和周瑾明明有空间里的羽绒被,却因为太扎眼,每晚只能盖羽绒被,那床被子就是遮掩。
甲叮回头,看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站在洞口,眼神警惕:"你这是什么药?"
周母手足无措地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奇怪的"饼":"这是..."
甲叮老实摇头:"城里都用机织布..."
腊月二十三这天,甲叮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郑卫国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窑洞外北风呼啸,但炕烧得暖暖的,羽绒被上盖着周母新织的麻布,粗糙却踏实。
周母却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
回到屋里,气氛已经热闹起来。
"听着。"周瑾一字一顿,"保护你们是我的任务,但和我妻子没有半点关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甲叮愣了:"为什么道歉?"
当晚,甲叮辗转难眠。周瑾将她搂进怀里:"还在想白天的事?"
周瑾敏捷地躲开,笑嘻嘻地凑过来:"娘,您这手艺还没丢啊?我记得小时候我们的衣服都是您织的布..."
"赵教授!"甲章厉声打断,"这是我闺女!"
周瑾笑着点头,转身去生火。甲叮则开始和面,动作麻利又专注。面粉在她手中渐渐变成光滑的面团,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她总说老三像她,你和大哥像爹。"甲叮叮,"所以她偏心老三,我觉得娘那是在疼小时候的自己。"
甲叮留下中药,交代了注意事项。
鸡蛋、面粉、白糖...甲叮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摆在案板上。不能用奶油,但她早就想好了替代方案,用蜂蜜和打发的蛋清做夹心,再撒上一层炒香的芝麻。
周瑾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对你来说普通,对她来说却是全新的世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记得你第一次给娘看那个机械手表吗?"
粗糙的手指包裹着她的手,甲叮突然注意到周母手背上几道新鲜的伤痕。
众人齐齐摇头。赵教授脸色发白,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我...我只是做了些很普通的事啊。"她轻声说。
甲叮回忆起来,那是她刚来不久,周母好奇地看着她手腕上的表,她随手摘下来给老人家讲解原理。
周母小心翼翼地接过,咬了一小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老人家的眼眶瞬间红了。
周瑾往灶膛里添了根柴,"小时候家里穷,没过生日这个习惯。"
"省城大学的,学术派。"周瑾冷笑,"自视甚高,刚被下放还没认清现实。"
"做什么呢?这么神秘..."周瑾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甲叮叮差点打翻糖罐。
"甜...真甜..."她声音有些哽咽,"花了不少糖吧?"
周瑾走近,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媳妇又要搞什么大事情?"
夜深了,甲叮叮靠在周瑾怀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的一缕头发。
周瑾没有否认:"一点点暗示,让他做几天噩梦而已。"他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明天还要去看林教授。"
甲叮手里的药筛"啪"地掉在地上:"什么时候开始的?"
"放心。"周瑾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会让他学会什么叫尊重。"
"昨晚半夜。"郑卫国擦了擦额头的汗,"甲章叔说像是肺炎..."
"爹!"甲叮快步上前,"体温量了吗?"
周母头也不抬:"人老了,睡不着。"她拍了拍身边的板凳,"坐。"
"来了来了!"周瑾在院外喊道。
"娘,您的手..."
"你醒了?"甲叮叮转身,看见丈夫倚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却满脸好奇。
"怎么回事?"周瑾的声音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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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周母一把抱住她,"花这个钱干啥..."
"娘,不用这么麻烦,我们..."
甲叮叮往周瑾怀里缩了缩,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她拼命对我好,是怕我觉得这里太落后..."
周瑾“人与人真是很奇怪,娘当初照顾你,你随意给了红糖,你告诉她,这个红糖是给她一个人的,她非常开心。”
三天后,林教授的病情明显好转。甲叮再去复查时,赵教授远远就躲开了。倒是林教授拉着她的手不停道谢:"小甲啊,多亏了你..."
"娘...您这是..."
甲叮叮用手肘轻轻顶他:"今天娘生日,你忘了?"
郑卫国连忙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赵教授,上周刚下放到这里。"
周母松开她,红着眼睛打量这个城里来的媳妇:"你呀...比亲闺女还贴心。"
甲章悄悄告诉她,赵教授这几天总做噩梦,梦见被野兽追,现在老实得像只鹌鹑。
甲叮摇摇头,迅速给林教授注射了抗生素。药物很快起效,老人的呼吸平稳了些,体温也开始下降。
山路崎岖,寒风刺骨。甲叮跟着郑卫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了一层霜。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岩洞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给你和瑾子做被褥。"周母依旧不看她,"你们那床被子薄得跟纸似的,冬天怎么过?"
赵教授冷笑,"现在多少赤脚医生都是半吊子,何况一个..."
洞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就在这时,洞口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干啥?"周母看着满桌的菜,眼睛瞪得老大,"不过年不过节的..."
赵教授被他的气势所慑,后退了半步:"我、我只是..."
"哟,这是唱哪出?"周瑾靠在门框上调侃。
她披衣起身,推开院门,想了一下,拿出一块肉,去了婆婆家。
甲叮叮在周瑾怀里微微怔住,这个解释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不全是。"周瑾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是真喜欢你。你让她觉得自己不只是个乡下老太婆,也可以学新东西,可以被尊重。"
林教授躺在简陋的草铺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甲章和其他几位学者围在一旁,满脸忧色。
"就是觉得..."甲叮斟酌着词句,"除了分家那天,娘从没真正为难过我。反倒是处处照顾,现在还要给我们织布..."
"听爹说娘那天晚上失眠了。"周瑾低笑,"第二天一早跑来问我,是不是城里人都用这么精巧的东西。我说不是,只有我媳妇这样厉害的才有。"
回村的路上,周瑾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山脚,他才突然开口:"对不起。"
赵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咄咄逼人:"西药?谁知道是不是毒药!我们这些人虽然被下放,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
就在她准备注射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
"不多。"甲叮赶紧又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娘,您多吃点。"
三斤麻线,那得剥多少麻杆?纺多少个日夜?
连一向阴阳怪气的周班和李秀兰都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地给周母敬酒。
赵教授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我得先看看这药..."
甲叮不敢再推辞,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学纺线。
他转向甲叮,声音瞬间柔和下来:"需要帮忙吗?"
中午周瑾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他那个泼辣的老娘,正耐心地教他媳妇纺麻线。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纸洒进窑洞,甲叮叮揉着眼睛醒来,发现周瑾已经不在炕上。
"遵命!"周瑾敬了个滑稽的军礼,冲甲叮眨眨眼,转身去干活了。
周母愣住了,嘴唇微微发抖:"我...我的生日?"
甲叮轻轻拍着她的背:"娘,以后每年都给您过。"
甲章递过一支老式体温计:"39度8,咳嗽带血丝。"
甲叮乖乖坐下,好奇地看着那架简陋的纺车。周母的手法娴熟得令人惊叹,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太。
甲叮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我在想娘...她其实对我很好。"
"嫂子!"他满头大汗,"山上出事了,林教授高烧不退,已经说胡话了!"
"娘..."
"闭嘴。"周母瞪她一眼,"城里丫头就是娇气。麻布怎么了?我嫁到周家那会儿,连麻布都没有,盖的是稻草!"
窗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临走时,她看了眼瑟缩的赵教授,还是放下一包退烧药:"发烧超过38度5就吃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