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妹妹是愈发任性了。
星禾抬了抬眼皮,敷衍了一句让她好生休养,也不再过问。待整理好手上关于胡医正的一些资料,连同几本启蒙的医书,打发下人一并送了去。
决明从未见师傅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奇道,“什么事让他们吵成这样?”
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莫说只是三成,就算这月的收益全搭进去,我也在所不惜!”
“是,考虑清楚了。”决明下定了决心,轻轻颔首道,“我不去太医院,我要留在万和堂。”
可星妤此时还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想得到这些,她瞪着星禾,目光中尽是不满。
“妤儿,这样不是对他好,是害了他。”星禾手抚眉心,不知该怎样同她解释这浅显的道理。
她前几日与杨掌柜商议过,决明这样一颗好苗子,若是一直留在药铺,反而是埋没了他。
“我才不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白露无奈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摊了摊手道,“姑娘早上刚到,杨掌柜便进来了,说着说着二人便吵起来了。谁知道呢!”
星禾放下账簿,淡然道,“不是赶他走,是送他去别处做学徒。”
拨弄着算盘珠子的双手十指翻飞,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她似是料定他会来,只淡淡的问了一句,“考虑清楚了?”
次日一早,决明见她一人过来,偷偷跑来问白露,“姐,五姑娘没来?”
十指骤然停下,星禾抬起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的少年,“为何?”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将话说得太满,“我只能替你引荐,至于最终能否入选,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哎。”决明摸了摸头,唇角又扯出一丝尴尬地笑容,“师傅,我找四姑娘有事呢。”
这日晚间,小丫头沁儿进来禀报说,五姑娘传了信儿,因身上有些不适,明日便不去铺子了。
这是每一个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殿堂,也是身为医者此生能获得的最高的荣誉。
星妤却不由分说,“哇”得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星妤何曾听过什么重话,当即便红了鼻头,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如一只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正是因为决明是可造之材,才更需要百般磨砺。”
星禾调整好呼吸,轻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忙眼前的事。
“胡闹!”
这番胡搅蛮缠终于让星禾板下脸,冷声道,“这事我自有定论,轮不到你置喙。你若是再耍小姐脾气,也不必再出来了,安生待在家里便好!”
若是他愿意,她可以助他去太医院做学徒,那里有着全天下最好的药材,最珍稀的医书,以及最知名的医者。
话虽如此,星禾对他却是胸有成竹。以他的资质,碾压众人是轻而易举,只看他愿不愿意。
决明拧着眉立在门外,听见杨掌柜的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愤然道:“你这样做,会使我们这月的收益折损三成!”
“四姑娘,请容我思虑几日。”
才硬气了这么一句,心肠又立刻软了下来,星禾看着妹妹委屈的姿态,语气也柔缓了几分,叹息道,“即便决明去了太医院,日后还有旁的师傅教你。”
她将此事告诉决明,原以为他会觉得喜从天降,一口应下。孰料他尽管心中狂喜,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犹豫。
白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道,“五姑娘今儿休息一日。四姑娘正与掌柜的在里面有事相商,似乎是为着什么药材的事情起了争执,咱们还是躲远些吧。”
“四姑娘!”杨掌柜一拳砸在桌上,剧烈的响声吓得门外偷听的两个人浑身一哆嗦,二人对视了一眼,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波及到硝烟之中。
他一张脸气得连嘴唇都发白了,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一双眼睛更是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瞪了决明一眼,“看什么看,干活去!”
星妤打断她,赌气道,“我不管,你要是将他送走了,我以后便再也不来药铺了。”
“好,多谢四姑娘。”决明弯腰告退,面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唯有一双眼睛中跳跃着光芒,以彰显自己内心的激动。
决明叩了叩门,听到女子清脆的唤了一声,“进来吧。”声音轻柔的仿佛方才与杨掌柜争吵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好,只是要快。”星禾掐指算了算时间,最晚要在八月十三之前,过了中秋,太医院此次遴选学徒的名单便要下来了。另外——”
“有什么区别吗?不还是做学徒?在宫里还不如在万和堂来得畅快轻松。四姐姐,你若是想对他好,可以给他更多的工钱,派给他最少的活计,还怕他不肯留下来吗?”
留在万和堂最好也就是杨掌柜这样了,去了太医院那才是前途无量。
杨掌柜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甩手便去了药房。
只听“砰”得一声,两人扬头,竟是杨掌柜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