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脚步一顿,回头瞥了我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用一种平淡到麻木的语气说:“嗯,不是每一家都只有一个男人的……我这家就有两个,一个老的,收养了个小的,结果两个都生不出孩子来,只能去外面抓‘羊’……我被小的抓来时,还不到十八岁。”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不是说没怀孕之前,都要被关在地下室里吗?”
我说着,下意识往女孩肚子上看去。
不出所料的,女孩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
“我怀孕了。”女孩依然不疾不徐的,仿佛进了门之后,之前那种谨小慎微的模样也跟着被关在外面,这个家,已经成了她的庇护所:“刚满三个月,村里的大夫说,孕妇常年不见阳光会营养不良,对孩子不好,所以他们给我套了脚镣,才把我放出来的,只要我敢踏出家门一步,村里的每一双眼睛,都会盯着我,抓住就是一顿毒打。”
说道毒打二字,女孩一贯平稳的声音终于抖了抖,出现些许情绪变化。
看来被毒打,就是她怀孕之前的家常便饭了。
“为什么不报警呢?”我憋了许久,问出这个很俗却很现实的问题。
老城区的村子,哪怕村民再团结,也不可能一个外人都没有的,只要有外人经过,她就能找到联系外界的机会,要说以前被常年锁在地下室没有办法,她现在明明可以走出家门了啊。
哪怕不能走远,在家门口留下些记号也是好的,总比坐吃等死强。
女孩听到报警两个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没过一会,竟然发出低沉的抽咽声,即便她极力忍耐,还是忍不住了,哭声越来越强烈:“谁说我没报过警?我报过。”
“然后呢?”
“然后……”女孩抬起头,眼眶因为刚才哭过,显得一片猩红:“他们拿出我的精神证明,说我有精神病,全村的村民,都帮着他作证。”
女孩说到这,咧嘴一笑,刚刚无比激动的情绪,竟然神奇般的就平息下去了:“警察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呢?”
“从那以后,我又被关回地下室里,每天都生活在不到五平米的地方……那除了被子什么都没有,没有火,没有灯,没有吃的也没有马桶,我只能每天睡觉,再睡觉,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到了晚上,那两个男人能进来一个,给我喝水吃饭,跟我上床,万幸,我还是怀上了。”
女孩说着,已经打开地下室的门。
这家人的地下室,环境跟刚才那老太婆家的格局几乎一毛一样,只不过卫生要稍微干净一些。
屋里有一张桌子,上面盖着一层红布,桌子后面,就是一层一层叠好的被子,放眼看去一水儿的红色,摞的有一人多高。
像极了结婚时候婚床上摆放的一层层新被子。
在石门这地界,那象征着婆家对新婚夫妇的祝福,寓意早生贵子,人丁兴旺。
“你就呆在这等吧,他们一会会进来搜人,等他们走了,我再来喊你。”女孩说。
我点点头,走进地下室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地下室里,还弥漫着淡淡的一股腥味,我简直难以想象,那姑娘就在这屋子里生活了好几年,别说她现在精神不太正常了,在这种环境下,出去精神能保持正常才是狠人。
屋顶突然咚咚咚热闹起来。
这地下室隔音效果超级棒,站在地面上,地下室就算开个小型音乐会,上面也听不到分毫,不过上面若有点什么动静,下面就听得十分清楚了。
此时外面那帮村民,走了进来,脚步特别凌乱的在屋子里开始翻找。
我不禁把门关严了一些,回头又寻找地下室能藏身的地点。
整个房间设施及其简陋,除了木桌子就是后面的一层层被子,凭我的智商,当然不能藏在木桌子下面。
那显眼程度无异于脱光的女人在大街上裸奔。
我身子一歪,朝那摞被子最下层钻进去。
这被子松软又厚,钻进去一人躺平了,不注意看谁都找不到我。
这被子也不知道在这放了多久,一股子腥臭腥臭的霉味儿,我整个身子钻进去,确保一会来人,不会发现我之后,便屏住呼吸,等着上面搜查的人下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隐约碰到一个硬撅撅的东西,又凉又滑,好像石蜡之类的触感。
这被子里还有其他东西?
我探手摸过去,还真摸到了,那石蜡是圆柱形,一头粗一头细,还挺长,我蒙在被子里看不见,只能扭过去,顺着一头往下摸。
摸到尽头时,我‘啊’一嗓子尖叫一声,一下子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那是一只人手!
我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虽说尸体在我这,完全没什么可怕的,可这毫无防备之下,猛地冒出一只人手,还是吓得我惊慌失措。
我狠狠吞了吞口水,稳住心神,将乱跳的心脏摁了回去,这才敢重新靠近被子。
这被子里,竟然还藏着一具尸体?
我重新探手摸过去,那只手还在,而且顺着胳膊,我还摸到肩膀,和一团乱糟糟的长发。
是个女人。
我心下大惊,看来外头那姑娘并不是这家男人掳来的第一只‘羊’,没准在她之前,已经有好多只生不出‘小羊’的羊被杀掉了!
我猛地用力,把藏在被子里的尸体拽出来。
不料那尸体在被子楼的最下层,把她一拽出来,一人多高的被子楼瞬间没了重心,整个朝着我歪塌下来。
我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叠的整齐的被子一个个散开,从被子里面,滚出一具具白色的肉条出来,好像一只只被蜡封住的蚕蛹,还瞪着眼睛,维持着临死前的恐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