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在这里守了许久,不妨用一盏臣妾亲手泡制的暗香汤,润润喉吧?”
甄嬛将散发着浓郁梅花香气的茶盏双手奉上,心里更多的是难堪。
自允礼送她回宫之后,皇上对她的态度便不如从前那般。
为了孩子和远在凌云峰的玉娆,她不得不放下身段,竭力讨得他的欢心。
皇上瞧着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眼的举着茶盏,梅香袭人。
曾几何时,柔则也会在他疲惫不堪时,奉上一盏同样的暗香汤。
他瞧着甄嬛与故人相似的侧脸,心中一软,便伸出了手。
甄嬛见皇上接过茶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自从来了钟粹宫,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十一阿哥的身上,对她倒是有些冷淡。
如今皇上的态度总算是有所松动。
这腌制好的瓶装梅花是允礼派人送来的。
他说纯元皇后每年都会在清晨采摘半开带蒂之花,一层花一层盐地腌制起来。
放到来年,取花两三瓣,佐以蜂蜜,沸水冲之,便是这暗香汤了。
允礼还不知她已怀了他的孩子,却能帮着她重获圣心,简直是痴情至极。
甄嬛想起槿汐近日在耳边说的话,觉得甚有道理。她该为弘旸好好谋算一番,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
于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正想向皇上诉说心中的苦楚,却见皇上将未沾过嘴唇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
“贞妃,你好生照看弘旸便是。端茶泡水之事自有底下人来做。”
甄家可真是深藏不露,连他和柔则相处的细节都能查得出来。
皇上眼神一沉,起身往外走去。
“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若是弘旸有异常,派人来知会一声。”
“皇皇上,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甄嬛苦涩地改口,看着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去,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槿汐,你说皇上为何会这样?”
明明允礼说过的,他曾经惯用暗香汤,为何今日却
崔槿汐肃着脸将人扶起来,“主子,皇上素来多变,兴许是看十一阿哥病得太重,才心情不好。”
钟粹宫的正殿有光线照进来,映照出甄嬛苍白而又憔悴的脸。
她脑子一片混乱,并未注意到崔槿汐特意加重了“病得太重”四个字。
皇上与六阿哥同吃同住的消息一传回来,钟粹宫正殿里不慎碎了一个花瓶。
当晚十一阿哥便发起了高热,且病情愈发严重。
崔槿汐怀疑是探望了小主子的甄嬛动了手脚。
“槿汐,我能察觉到皇上方才的态度有所软化,你说他到底为何会突然变脸?”
甄嬛满是不解。
“你说他是不是”
她的心中浮起“是不是厌弃了她”这个念头。
“槿汐,皇上喜欢惊鸿舞,你拿银子让内务府那边尽快做出一套舞衣出来。”
她的父母不能白死,妹妹也不能白白受苦。
既然皇上不仁,那她就让与他没有亲缘关系的儿子来继承江山!
崔槿汐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在甄嬛抬起头时又恭敬的应下。
“主子,奴婢这就派人过去。”
小主子尚在病中,她就起了讨好皇上,重获圣心的心思。
这样的女人怎能及纯元皇后的半分。
崔槿汐看着甄嬛藏在乌黑秀发下的白发,暗自决定要替她婉拒了果郡王送来的补品。
甄嬛意图靠着惊鸿舞复宠,还不如靠着病弱来博取皇上的怜惜。
她的身子全靠补品支撑着,只要断了补品,就会从内里慢慢衰老。
小主子已成功入宫,若是甄嬛当真不堪大用,或者拖后腿,她会考虑那边的提议,去母留子。
另一边皇上出了钟粹宫,站在宫道上的他踌躇了片刻,转入了一旁的景阳宫。
“你们在殿外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皇上吩咐完,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主仆二人在众多的书架间来回穿梭,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苏培盛熟练地从一旁书架上掏出了一把钥匙,三两下将门打开。
“主子,您请。”
入眼的赫然是一间简朴的茶室,瓶中插着的两树干枯的梅花是房间里最鲜艳的颜色。
皇上拿起放在小几上的书卷,接着上回的继续看。
苏培盛在外面鼓捣了没多久,便端着一个小炉子进来。
不到一刻钟,壶中冒出了大量的白色烟雾,苏培盛从一旁的小罐子里取了三朵腌制好的梅花放入里面。
几息之后,随着白气涌出的梅香弥漫着整个小房间。
苏培盛不慌不忙地加入了两勺蜂蜜搅拌,随后将滚烫的茶汤注入茶盏中放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将茶盏呈上。
皇上沉默的抿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
“苏培盛,朕让你查甄远道,可有什么进展?”
“回皇上,底下的人四处走访,发现甄远道借由大理寺任职之便,将本该流放的罪臣之女何碧珠找死囚替换,又改名为何绵绵,当成外室豢养,且还生下一女。听人说自何绵绵病故,那女儿也不见了踪影。”
苏培盛顿了顿,他大着胆子继续说。
“皇上,伺候过何嫔的福宝姑娘说,贞妃回宫之后,何嫔第一时间上门探望。她从钟粹宫回来,开心地赏了跟前伺候人的银子。福宝姑娘无意中得知,甄远道好似有要将何嫔收为义女的心思。”
“甄家彼时乃戴罪之身,奴才怕福宝姑娘听差了,便派人询问了同样伺候贞妃的流朱姑娘的家人。据他们所说,何嫔在府中的吃穿用度几乎不亚于贞妃娘娘,有一回何嫔醉酒后,竟以甄府二小姐自居。”
苏培盛已经说的很明白,随着甄嬛入宫的何浣碧就是甄远道的外室女。
皇上猛地将茶盏拍在小几上,动作大的里面的水都溅了出来。
何家犯事是在先帝时期,这旧年的案件他管不管都行。
但甄远道精心培养长女送入宫中,却还要让外室女相伴,这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皇上想起浣碧入宫后所做的一切,心中一片冰凉。
甄远道用长女来蛊惑他不算,还要暗中授意外室女来爬龙床。
那外室女甚至不惜用药损耗自身来生下了一位阿哥。
甄远道简直是其心可诛!
皇上心中怒火中烧,喉间一热,迅速用帕子一抹嘴角,阴沉着脸吩咐。
“苏培盛,将何嫔和甄远道夫妇挖出来挫骨扬灰!”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办。”
苏培盛在皇上决定回宫的当日就收到了消息,他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上报。
今日眼见贞妃又打着纯元皇后的幌子来讨好主子,他在主子心中对贞妃起疑时,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本就对甄家心存芥蒂的主子更是怒不可遏。
皇上从回到养心殿的当晚,又招来了夏刈。
当他听闻甄远道早先在原籍娶妻生女时,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可有查出甄远道原配所生之女的下落?”
有居心叵测的何浣碧在前,皇上不由得重视起这个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