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燃着两个青铜暖炉,颜如雁身上披着厚厚的毛茸茸斗篷,却仍觉得手脚冰凉。
心也比屋外消融的冰雪更冷。
她生产醒来疼痛难忍,坐月子这几日,赵璟从未差人来问候一句。主动派人去请了三五次,回回等来的是搪塞刻薄之言。
颜如雁越想越心寒,婴儿哭闹的聒噪声扰乱她的思绪。
她瞥了眼抱着孩子的奶娘,烦躁地说道:“带下去。”
奶娘踌躇不动,看着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婴儿,对她的处境生出怜悯之心,“外头正下着雪,小姐还小,吹不得风。”
“只是一段路,能有多大点风。”自己的孩子命不好,同样是不得宠的女孩,不该娇惯着。
奶娘裹紧婴儿身上的锦被,无奈地走出屋子。一手抱稳她,另一手挡着粉嫩的小脸,防止风力窜进来。
女婴啜泣声堪堪消弭,颜如雁对身侧婢女道:“姐姐给我接产那日,主君在何处?”
“主君就在门外守着,得知大娘子生下的是位小姐,直接离开。可之后听说主君动了大怒,处罚给您看脉说是男胎,还有算命算出男孩的那几名大夫神算子。”婢女道。
颜如雁有些与赵璟感同身受,这九月怀胎期间谁都提这将会是男孩儿,连自己潜意识也认定了。可天意弄人。
婢女不由多言,“大娘子在府里不得人心,甚是举步维艰。奴婢瞧着郡主倒是待你极好,不如回去投靠颜王府。”
这些日子颜家时不时打发大夫来看,顺便派小厮送诸多名贵补药等物。若非娘家做这些关怀的事给赵府里外看,生了女儿的颜如雁绝对不会好过。
“我不信她会真心待我好。”颜如雁稍稍挪动手,扯锦被盖在身子上,却碰到腹部伤处,感觉疼痛难耐。
每每看见腹部那条缝合待愈合的伤痕,颜如雁都不寒而栗。
听说在垂危时刻颜输棠狠得下心对她破腹取子,那样残忍可怖。
她自然不会相信颜输棠会怜惜自己。
颜如雁惦记着某件事,恨得咬牙切齿,“去请主君来,就说请他为女儿取名。另外我有件重要的事必须亲口告诉他。”
“是。”婢女取了油纸伞,出门去。
须臾,衣着厚实华贵的赵璟走进屋。
他踱步到颜如雁床榻前,身上镶貂绒织锦大氅与里侧的绸缎衣裳摩擦,发出悉率声响。黑靴子上的雪块融化成水将地毯打湿,显然是冒着雪走了一段路。
“夫君。”颜如雁声音娇软。她挪动身子欲去相迎,又扯到伤,疼痛感令她安分待在原处。
赵璟环视燃着五盏蜡烛的屋子,未见襁褓中的女婴,怒气消散。内室燃着多重取暖照明火,门窗紧紧掩着,令他闷得几近窒息。
他拢拢身上衣裳在坐榻上坐下,冷漠地说道:“孩儿的名唤嘉嘉。”
颜如雁憔悴的面容露出笑意,柔声念叨着,“嘉嘉。”
“你有何事非要告诉我?”
“我早产是夫君的小妾害的。趁你不在府中,她们三个贱人买通婢女骗我去,在假山前联手将我推向石头。”
赵璟半信半疑,“她们性子纯良,不会无缘无故祸害你。”
其实此事,颜如雁生产后刚醒就派人告知。而后赵璟未表态,她不知他是否相信。
颜如雁两黛弯弯的眉颦蹙,俯首沉思,避害就利地说:“是丝桃怂恿的。她们妒忌我,要杀了我与孩儿。”
赵璟传人前来对质。
半柱香时辰后。
丝桃与秋姨娘杜姨娘跟着赵璟的婢女们走入屋内。
颜如雁盯着妆容衣着艳丽华美的三人,眼里沥着恨意。
丝桃三人福身朝赵璟行礼。
赵璟重述颜如雁方才所言,问责道:“你们当真做了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