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出的医院。
像二十天前一样,失魂落魄,形同鬼魅,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稀里糊涂下了医院楼梯。
没错。
电梯都没来得及等,我逃难一样顺着楼梯就这么飘下来了。
医院门口有出租车进进出出,我还没反应过来,出租车就一路把我重新送回到了叶家门口。
我扔了两张钱,按门铃,转眼又回到了叶文博面前。
“唐甜甜……”
我从他面前飘着上楼,气若游丝,“不要跟我说话。你准备准备吧,后天我跟你结婚就是了。”
回到之前我住了半个月的房间,室内阳光充足,一片明朗温和。
我去阳台上站定,看着院子里那棵参天的大树发了半天呆,脑子昏昏沉沉,最终选择回床上去沉睡逃避。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在梦里我不停梦魇,不停回顾往事,正纠结的难舍难分,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响动吵醒。
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窗外的路灯泛着点点亮光,整个别墅区安安静静,除了楼下一声比一声大的争吵和瓷器摔碎的声音。
我推开房门,走到楼梯口去听。
听到叶廷阑暴怒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叶文博,你给老子让开!今天不让她出来,今天老子见不到她,你们谁都别想安宁!”
叶文博声音一点不比他小,“你做梦!叶廷阑,发疯之前拜托你先搞搞清楚!这不是你的家,这是我家!跑到我家找我未婚妻你还这么牛哄哄,真把自己当老天爷了?警告你,不要再发疯了!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啪!”又是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叶廷阑再次气急败坏,“要报劝你现在就报,不然老子今天晚上非铲了你的老窝不可!让开,让唐甜甜下来!我再说最后一次,两分钟时间,她不下来,后果你们自己预想!”
难得叶家媚也出声跟他争吵,“阿阑,你不要太过分。好歹我是你亲姑妈,你这样大晚上跑来闹是什么意思?亲戚不做了吗?脸不要了吗?为了个女人而已,你至于吗?”
“啪!啪!啪!”所有东西似乎都要被砸光了。叶廷阑怒吼,“你们才不是老子亲人!你们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有数!为了个女人不至于?知道为了个女人不至于还不赶快让她出来?我叶廷阑这辈子最恨别人抢我东西。叶文博,不想死你就给老子识相一点!”
楼下安静了一阵。
不知道大家是被叶廷阑吼住了还是在做什么。
我心惊肉跳等了好一阵,几乎按捺不住要冲下去跟叶廷阑当面说清楚了,叶家媚才再次发声,“喂?妖妖灵吗?我要报警!对,有人私闯民宅意图暴力抢夺贵重物品,还出手伤人,你们快点过来!我的地址是……哎!你给我站住!”
“叶廷阑!你给我站住!”
叶家媚电话还没打完,叶廷阑不管不顾推开他们母子又要往里面冲。
叶文博跳起来拦住他,两人咕咚一声再次扭打在地。
叶家媚声音一下提高不少,“我的地址是雪峰路天华别墅区225号!这个人疯了,我们这里快不行了!你们快点!”
然后她挂了电话又按电铃,一边叮嘱叶文博小心点不要被地上的碎片扎到,一边给物业安保打电话,“快!快叫人进来!225号,出事了,快!”
叮叮哐哐,噼里啪啦……
楼下的斗争持续了两三分钟,物业的安保科才赶过来。
我站在楼梯转角,看到一行四个保安跑进来,二话不说拉起正冲底下挥拳头的叶廷阑,双手一绞,背到了身后,四个人把他摁在地上。
叶廷阑气喘吁吁,一边怒骂让这些人滚开,一边剧烈挣扎。
众人才不管他是谁,恐怕也不认识他认识是谁,只用力压着他听叶家媚指挥,“这人疯了!这种疯子你们是怎么放进来的?快,把他拉出去,等警察过来!他私闯民宅,动手伤人,我们要起诉他!”
叶文博被叶家媚拉起来,冲到叶廷阑面前冲他身上狠狠踹了两脚,“呸!叶廷阑!你少心高气傲!告诉你,你傲不了几天了!今天我跟你争女人,明天就敢跟你争公司!别以为叶家的产业是你一个人的,别以为你可以在上城永远风光!风水都是轮流转的,你风光不了几天了!等着瞧吧!”
说完,他不耐烦挥挥手,四个保安把叶廷阑从地上拽了起来。
叶廷阑被强制拉出去。
一边拉一边还冲着我的方向吼,“唐甜甜!你这个白痴!老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有种你后半辈子永远躲着不见老子,有种你跟了他永远不要后悔……”
声音远去了。
看着如此狼狈,如此激动的叶廷阑,我真是五味杂陈,难过的全身再次仿佛被抽空力气,一下子跌坐在楼梯上……
楼下的人开始检查伤口互相安慰。
叶家媚拉着叶文博上下检查,“文博,你没事吧?啊?地上这么多碎片,没割着你吧?这血是谁的?不是你的吧?快让妈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叶文博抬手擦了擦嘴角,踢一下脚下的渣滓,“没事妈,我没事,就是挨了几拳而已,等下涂点药就好了,没关系的。血是叶廷阑的,他疯了,割死他才好!”
叶家媚哎呦哎呦还是不放心,拉着叶文博上下又检查一通,确认他没其他伤,这才叫保姆进来收拾屋子。
“跟妈上楼,快,给你涂点跌打损伤的药。下手这么重,明天脸恐怕要肿。你后天要办婚礼的,脸肿的青一块紫一块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
两人说着就互相搀扶往楼梯这边来了。
上到一半,叶文博眼睛一抬看到了我,“……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有气无力,“有一阵子了。”
“这么说叶廷阑发疯你看到了?”
我点点头。
叶文博意犹未尽的骂道,“庆幸自己没继续跟着他吧?这种男人,又傲慢又自私又霸道又暴力,除了有两个臭钱,脑子有病的女人才会想要跟他。”
我没说话。
因为觉得他说的对。
我无言以对。
叶文博往我面前走,“既然你起来了就一起过来吧。婚礼要开始了,开始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正好有话要跟他说,虽然我现在很不想说话,但是站起来跟他们一起进了叶家媚房间。
叶家媚房间很大,里外两间套间。
我跟叶文博进去以后在外间沙发上坐,她去里间拿医药箱出来。
叶文博揉着自己被痛打的脸颊,“嘶……唐甜甜,你跟着叶廷阑的时候他没对你动过手吧?”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淡淡看着他,“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吧。你说完我有话要说。”
“……”他揉着脸看我一眼,“你也有话说?跟什么有关的?那你先说。”
我先说就我先说。
我伸手在自己外套口袋摸了一下,从里面掏出两张提前打印好的纸递过去,“这是我这两天请律师拟的合作协议,有关我们婚姻的。本来白天准备跟你谈这个……你看一下吧,我已经签过字了按过手印了。如果没意见你就签字,后天我们准时办婚礼。”
大约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请律师拟了协议,叶文博看我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把纸接了,前后快速浏览一遍,“就这些?”
看来我提的条件不算过分,他可以接受。
我说,“没错。就这些。”
“很好。”叶文博冲我点头,咧开嘴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们心有灵犀啊,考虑到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本来我也是准备跟你说这个,本以为你会不理解……看到你自己主动提出来我就放心了。唐甜甜,我们确实是合约关系,不用用正式的婚姻观念绑架彼此。你有这个觉悟我恨开心。看来我妈眼光不错。你是个聪明人,跟你合作算是让人愉快的。”
我合约上提的条件是,婚礼是假的,关系是假的,不需要他对我负责,我也不会对他的“家务事”负责,两人貌合神离,只有互相需要的时候替彼此出面是真的。
给了叶文博一个形婚,既可以气到叶廷阑打他的脸,又没有实质束缚,瞧把他给高兴的。
我笑笑,“既然觉得不错就签了吧。我也觉得跟你合作很开心。就是挨打的事情有些抱歉了……你身体应该可以准时出席婚礼吧?”
叶文博得意一笑,冲我挥了挥胳膊抖了抖腿又扭了扭脖子,“没一点事儿,就凭叶廷阑那个年近三十的老体格还想伤我?嘁。刚刚你是没看见,虽然我挨了几拳,但是他比我惨多了。脸破了,手破了,哪哪都不对劲了。整个人又疯又落败,现在被带走了。就冲他今天砸的这些东西。你放心,我们的婚礼他肯定不能过来捣乱。”
按说叶廷阑今天晚上的惨样,是我期待已久的,看到他痛苦丢人,我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但是……亲眼看到他那么狼狈被人拖走,现在又如此轻蔑的被人嗤笑,我的心不争气的还是会疼。
我觉得自己真是病入膏肓了。
被他荼毒太深了。
否则,我怎么会键成这般模样?
“你打算怎么样他?”我用下巴指指楼下,假装云淡风轻。“他砸了多少东西?你准备给他定什么名?”
“不说多,光凭进我家打我,砸了两个清代花瓶……就算他手眼通天,至少保释也得48小时以后吧。”叶文博提到可以整他就两眼放光。“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我要请律师看着。不同意和解,再怎么样也要他蹲够48小时。”
亲情不是亲情,爱情不是爱情,友情不是友情。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我真是由衷得再一次觉得,人生无趣。
看着叶家媚给叶文博涂了药,保姆上楼来通知叶家媚,“有警察过来,问刚刚是谁叫的警。人他们已经带走了,现在需要过去配合做个笔录说明下情况。”
叶文博当仁不让冲下去半这件事。
我则无事可做,跟叶家媚对看了一阵,选择再次房休息。
肯定是睡不着的。
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树影婆娑,整夜整夜的失眠,胡思乱想,心乱如麻。
晚上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整天,无精打采。
吃饭没胃口,试衣服没心情,做什么都兴致缺缺。
好在一切都是假的,叶家母子对我的态度根本不怎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