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青伏在身旁,字字听得真切,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情难自已,也低声跟着和了起来: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子溪啊!每次你挨了师傅拳脚,都是我为你擦药疗伤,每次咱们出门唱堂会,都是你为我把那登徒子来挡,若真有来生,你我可能结发共枕。罢罢罢,自己和子溪,今生今世,只能是好兄弟,哪里还能有别的念想。青抹gān眼泪,自嘲一笑,在子吟身旁,和衣躺下。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算是件好事。夫妻还是夫妻,兄弟也仍旧是兄弟。但是,人偏生就是不安分的。嫁了人的阿佩依旧是要每天出来抛头露脸的,新班主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眼里只有别人的钱,别人的老婆。只是阿佩和子溪以前在台下的眉来眼去,早已变了味道。一开始是刻意回避,再然后是视而不见,最后,是gān柴烈火滋啦一下,这火就烧起来了。
这一切,青都看在眼里,子溪谁都瞒得住,惟独瞒不了他。可在台上,只是和师兄一起唱着牡丹亭,不愿落幕,不愿醒。
可事情不是自己不说就能瞒过去的,更何况,就算自己有心替子溪遮掩,可那阿佩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和子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事实,难道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新班主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但在道上也是小有地位的,这顶绿帽子带下来,要能忍气吞声,除非红薯地里长出鲍鱼,他才能肯相信如此惊世骇俗的基因突变。
孩子出生的当晚,新班主的大礼就送到了子溪房里,一把带血的刀,家丁前脚刚走,衙役碰巧就来了,二话不说,上了链子就走。什么罪名?无所谓,看知县老爷的心情,反正钱是收了,假口供也有了,自己也早已许诺班主,肯定判个杀头的大罪,至于佩娘,从此再没人听说过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这一切都在戏班大院的高墙里进行着,门一关,两重天。门内戏班子自己的人看了,当然是装聋作哑的,谁敢上前找死,于是各人回屋,cī灯睡觉,一头钻进被窝里,眼不见心不乱。但是有一双眼睛,却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青好恨啊,阿佩为了保全自己一条性命,在被捅成马蜂窝前还在嘶叫,是子溪qiángbào了她。只是青更恨,师兄在牢里听说了这一切,为了保全那女人的名声,竟然承认。于是,不久之后子溪的罪状公布于世了,qiángbào东家小妾不成,杀之。好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青站在人堆了,冷眼看着榜文,一动不动。
其实,很多人,很多事,往往就在那一念之间。青虽然唱了十年的女子,可一旦下定决心,这柔若的男子,骨子里终究还是带着那么一股子男人狠劲儿。月黑风高夜,正是上好的杀人放火时。青一系黑衣,怀里踹了把刀子,跟在了新班主的后头。
那夜天公真是做美,冷风过后,一阵狂雨倾盆而下,宽敞的街面上霎时一个人都没了。
躲在暗处,大雨淋得青睁不开眼,嘴里呼出的白气一点一点消散,可青并不觉得冷,他甚者觉得,这和师兄所遭遇的比起来,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不知等了多久,青直觉浑身血液沸腾起来,陷害子吟的凶手,歪歪倒倒地从赌坊里摇了出来,脸上泛着红光,身上刺鼻的酒气正撑着油伞一步一步朝自己过来。
瞅准时机,青来不及多想,猛扑上去,一刀捅在新班主的肚子上,刀刃之深,让青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跟着一起捅进去了。血喷了出来,热热地溅了他满脸满身。
青一下就傻了,放开匕首,一步步往后退,脚下一个不稳,跌到地上,呆呆地看着班主,任凭大雨肆无忌惮得冲刷自己。
满身是血的班主,闷声哼着,硬是没有倒下,还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手里举着的伞,慢慢地,递到他跟前。青抬头看看,雨停了!不!头顶多了把伞,眼前,多了个在大雨中血流如柱的男人。
青,你是为了朱子溪吗?班主居然说话了,虽然含混不清,雨声又大,但青就是听得明白,当场傻在哪里。
班主看着青,突然笑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青啊!你天生就不是做戏子的料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们两个,一个婊子,一个戏子。而你呢!有情,有义!走着瞧吧!你会后悔的!
青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回嘴,子溪不是那样的!可远处似有人声过来。班主始终撑不下去,但还是倔着不肯在青面前倒下,往前搀了几步,勉qiáng站稳,冲着青说: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