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欢注意着伍悦的眼神,失望埋怨,然后逐渐冷下来,自嘲地一笑,好像她就是那个带了一丝期待却被一鱼缸水当头浇灭的少女。她以为她演不出这么多层次,原本只想着表现出失落就好。
这场过了,他们转场去校门口拍中午出学校的戏。
迟欢在车上问伍悦:“最后那眼神里面怎么会带了点儿恨?”
伍悦一怔,“不对吗?”
“能过就是对了,我只是没想到。”
“噢。”伍悦轻松地一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觉得被人记得爱吃什么很重要,尤其妈妈明知她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进医院,现在为了别人家孩子忘了自己亲女儿的事,多少有点儿记恨吧。”
原来是出于这年纪的共情。伍悦现在说话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复杂的冷,捧着保温杯笑得很开朗。
迟欢写下这故事时比现在的伍悦大不了多少,过了这些年再看,事情她都记得,但许多那时的心情已经淡了。她以为矫情的事,在正当龄的人看来竟很自然。
人好像总有一天会忘了自己曾年轻过,就连她,小心翼翼守着回忆,可是毕竟离那个年纪远了。
拍完校门口的戏份,他们转到还未搭好的苏焰家内景旁边休息和准备晚上的拍摄。
嘉昱已经在那里化妆,造型和昨天差不多。
晚上他要在这里接上苏焰,然后是一小段摩托车的戏,再直接去到那片麦田。
电影中有大量的摩托车戏,此前就特技替身的问题跟嘉昱沟通过,他坚持要自己上,甚至亮出了摩托车驾驶证。梁若玲和迟欢都很无奈,只得叮嘱冯昭给他买齐保险。
演员能自己上当然是好的,近景也不怕穿帮。但迟欢终究不大放心,坐在他旁边敲了敲桌上的头盔,“你到底行不行?”
嘉昱慢悠悠转过脸,“导演,我是个男人。”
迟欢正琢磨这话好像跟她的问题没什么关系,忽听见化妆小姑娘笑,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太对,假装郑重地说了句不好意思,重新提问:“晚上那戏你自己上真能行么?”
“从小骑马到现在没摔过的水平。”
迟欢心里暗道别给我cī,一边补了句:“摩托车跟骑马可不是一回事儿。”
小孩儿又歪过脸来,带着得意,“开过三千海拔的盘山路,没问题。你该问伍悦怕不怕。”
“你敢开我就敢上,姐也是玩儿过滑翔伞的人,瞧不起谁呢?”伍悦在旁边扬起头。
年轻的另一项特征互相不认怂。
迟欢不跟他们闹,出去又跟执行制片确认了保护措施,只等着做完造型天黑开机。
胡同口的几个镜头很快过了,摩托车的戏得挪到郊区。几辆车停下来,嘉昱戴着头盔走向那辆铃木,又回过头来对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