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昱就是在这样一家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店里遇见那个人的。
那时他点了壶清酒和梅子茶泡饭,清酒立刻就上了,他撑着手肘喝着酒,一边跟着电视里的演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一边闲闲地扫着前面的几桌客人。
有个长发戴墨镜的年长男人坐姿端正,但总感觉他身上有种被威严气场压着的不羁。嘉昱看了他一会儿,感觉他也在朝这边看,赶紧转移了视线。
但那男人突然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句日语。
待了一周多,嘉昱总共也就跟着食客学了这几句点单的日语,这句他完全没听懂,只好承认:“Sorry, I’m not native”
男人的意外中有种怪异的兴奋,“Kid,you really fooled me”
然后男人就招呼也不打,自顾自地把他的拉面和炸jī端过来了。
那晚他们在小酒馆聊到深夜。
男人很会聊,准确说,是很会引导,以至于嘉昱起初以为他是记者。
嘉昱也觉得奇怪,面对素昧平生的人,竟被引发那样的倾诉欲。他几乎是从头到尾讲了自己的人生,而像这样对一个陌生人讲出来,似乎又让他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
他讲完八年前的叠溪,顿了一会儿,在回味。
十岁的自己怎就因为那十几秒的画面不到十分钟的相处,对已经有婚约的姐姐心心念念至今,一门心思地踏上了一条他根本不了解的路。
等到他全部说完,男人发出了一声怪笑,跟他说:“孩子,你又错了。你以为你的姐姐是唯一原因?不不,你的坚持有一半是因为那个男演员。约定是有神秘力量的,约定会让你不顾一切地去那个人面前。这世上有一个最美好时刻,就是你跟那个约好的人说,你看,我来了。”
是这样吗?嘉昱好像此时才发觉,在他的内心里,其实把哥哥与姐姐摆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
“有时候人说一些话是有天意的。”男人好像有点醉,咧嘴笑,往上指了一下,“是它在叫你说。那个男演员,哈,当他对你说如果他先死了就让你来照顾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吧。但现在我们知道了。”
这样的宿命论让嘉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男人应该是真的喝多了,因为他说完这些,仰头看着天花板,墨镜下的眼睛眯着,透出古怪的得意,“啊,神真是有意思,你觉得他对你不好的时候,让你遇见的人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