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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取代(二合一)(1/2)

满唐华彩 怪诞的表哥 12646 2023-11-22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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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把偃师县城里的喧嚣声吹到了洛河边。

  码头上的灯笼已全被点亮,岸边的篝火也被点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夜里又有大漕船到了。

  漕工们已推举出了十二人。虽有几个人认得任木兰并愿意推举她,但人数实在太少,她最后还是落选了。

  十二人登船后,首先与薛白谈。

  “我是新任的偃师县尉,已到任半月有余,今夜才有机会认识你们。”薛白虽在笑,身上却带着股官威,“希望不会太迟。”

  如果可以,他本该更早地插手漕运,因为他整个夺权计划的核心就是瓦解漕工。

  高崇的权力何处来?以安禄山为靠山,因走私而结利益,权钱使他能够上下打点,而漕帮则是其武力基础。

  要打破这个武力基础,需要更大的权钱。

  于是薛白撒了個谎,说圣人派他来查案,其实他说“想替圣人去看看”只是顺着李隆基“朕十年不出关中,天下无事”的幻想,若打破这个幻想,昭应县令李锡就是前车之鉴。好在,这个谎言暂时就没人能戳破,而现在是它威慑力最强的时候。

  以皇命在身为背景,加上杜有邻这个专管漕运的转运副使,这是薛白的权,但还不够,计划要实施,有两个人必须杀掉郭万金李三儿。

  郭万金人如其名,除掉他,薛白才可以抄没其不义之财,作为收买漕工的钱袋子。

  李三儿更是得要除掉,只要这个渠帅活着一天,接触漕运的任何机会都不会给薛白。前几日,薛白不过是刚到码头津署查了查孙主事的账,李三儿马上便出头,岂能容他把手伸进漕运里?

  让暗宅劫张三娘查抄暗宅杀郭万金激高崇动手诱杀李三儿驱官绅拖住高崇,薛白则趁此机会打出杜有邻的旗号拉拢漕工。

  这就是整个计划,关键只有三步,制造证据除掉关键人物分化拉拢。

  核心在于拉拢漕工,他们既是高崇的武力基石,又最容易拉拢。

  若说偃师县的世绅掌握着一半的田地,是主人;那漕工农户耕农则是奴隶,但其实也是另半个主人。

  漕工比佃户更聚集更凶狠;比世绅更坚定,也没有世绅那么大的胃口。

  当然,薛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让偃师县的四千漕工全都站到他这一边,只需要让他们不再支持高崇,这就够了。

  留给他的时间非常短,只有李三儿死了高崇还未反应过来之间这段时间。

  话虽如此,薛白却还是表现得非常从容,他扫视着这十二人,先不慌不忙地寒喧。

  十二人大多数是替漕工接活且比较实在的渠头,或是船主,唯有一名老者不是。

  “小老儿姓邴,县尉唤‘老邴头’即可,偃师人,是县署户曹算吏。”

  “邴老既是县署吏员,缘何夜里还在码头上?”

  薛白选择在夜里过来,就是尽可能地避开高崇的人手,县吏商贾夜里大多数都进城歇息了,转运使的大官船一开来,灯火一照,聚过来的全都是苦哈哈,这些才是没从漕运上得到好处的人,才有可能被瞬间收买。

  由他们推举人选出来,才是平日人品值得信任的。

  老邴头道:“小老儿妻儿都不在了,就住在津署边,夜里听得动静大,便过来了。”

  薛白问道:“漕工归你们管吗?”

  “回县尉,漕工不属官府,自发推举人来揽活。若说归谁管,他们亦是民丁,归由县令管。”

  “县里可有设专门的曹署?”

  老邴头抚着稀疏的胡须,应道:“以前朝廷有个‘舟楫署’管理漕政,三十年前就废了,转运使管的是纲运,不涉具体由哪些漕工拉船,‘长运法’改‘转般法’之后,明确由沿河县令主持所在地段漕运。”

  薛白想问的就是吕令皓有没有专门设置人来管漕运,听他这般说便知是没有了,漕运完全是把持在高崇手里。

  他目光落在老邴头那褴褛的衣服上,问道:“邴老与孙主事相处得如何?”

  “唉。”老邴头先叹了一口气,道:“朝廷每年从洛阳往长安转粮,征召漕船之费,每一千贯,孙主事给李三儿五百贯,由李三儿再挑选漕夫运输,因而漕工都听李三儿话。”

  能这般回答,可见这老邴头是看出了些什么的,知道薛白与李三儿不对付。

  大概这般了解了情况之后,薛白才开始传达他的想法。

  “我与杜公都是从长安来的,圣人很关心你们,嘱咐杜公一定要善待漕工。我趁机让杜公先到偃师县来。”

  “好!杜公县尉大恩大德!”

  “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漕工的收入,一天十钱,日子只能勉强糊口,何况大部分漕工一天挣不到十钱,盛世不能让人活不下去。”

  这些人一天拉纤十五里只能挣到五个饼,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苦捱着,薛白其实不能体会,换作是他,他早就造反了。

  此事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让殷亮做了一整个的方案。

  “此前圣人赏赐给漕工的这笔钱,杜公也会查它的去向,县里则会补济给漕工。”

  “县尉是说……发钱?”

  “嗯,你们可知漕河上有巨商郭万金?此人掠买良人走私偷运,已被县令拿下了。转运司县署打算从抄没的家财里拿出钱来补济。以两个办法发到漕工手上,一是涨工钱,二是重新分田,让那些因为失去田地才拉纤的人能回去种地,剩下的人领到的钱也就多了。”

  “先说工钱,得分顺游逆游,我们偃师的拉的是从洛阳到河口这一段路,顺游一里二钱,逆流一里三钱,我至少先保证,官府的这个工钱,每一钱都到漕工手上。”

  漕工们没有人回去睡,都聚在岸边等着。

  许久,官船才敢靠岸。

  十二人从官船下来,在码头上各自招过手下人,把他们转运司县署要传达的意思传达出去。

  “都别急,杜公才刚刚来。”

  “涨工钱是肯定的,郭万金都抄家了李三儿都杀了。”

  “圣人都亲自关心了,朝廷的决心还不大吗?”

  “一里二钱?那不是原来的三倍吗?!三倍?!”

  “逆流时还有四五倍?!”

  “关键是大伙儿得配合……”

  与此同时,杜有邻也站在船头许诺,并派人去高声宣扬新的政策。

  好在,如今吏治虽开始坏,朝廷却还是有威望,以转运使担保,漕工们是信的。

  怕就怕的是连朝廷信用都崩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将政策与数千漕工说清楚比杀人还费时,直到晨光隐隐从东面的洛水下游泛起了。

  而高崇手底下的一些吏员幕僚终于赶过来了,他们住在城中,夜里一直盯着查办“假张三娘案”,此前顾不上码头,还不了解码头上发生的变化。

  有几个吏员便要召集更多人手到县城里为高崇助阵。

  “都听着!”

  “安静!都给我听着,有妖贼假冒皇亲,攻击县署,现在县丞招你们捉拿妖贼,事后每人赏十钱,助个拳就相当于拉纤十五里,体壮忠心的站出来!”

  这声音也传到了官船这边。

  薛白希望能够说服漕工们不再受高崇支配,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高崇李三儿以走私帮会之利分润小渠头威慑漕工,经营多年;薛白却只有这半夜的机会,只能给他们许三倍到四倍的工钱。

  不论结果如何,已不容退缩了。

  “你等可知,朝廷为何诛杀李三儿?因郭万金李三儿高崇,乃骊山刺驾案之主使,谋反大罪!圣人只诛贼首,前提是伱等不可助纣为虐!”

  “郭万金李三儿已死,唯有高崇负隅顽抗,清除这枚毒瘤,才能让漕工们过上好日子。”

  一方是县丞,一方是县尉与水陆转运副使,双方互相指责,皆言对方有罪,还是“假冒皇亲”“谋反”等大罪。

  高崇需要的是让漕工去助拳,而薛白只需要他们待着不动;高崇有更多人手控制漕工,薛白则许诺了更大的好处。

  漕工虽然比佃户们有组织,实则杂乱无章,是一群乌合之众。若只有一个声音还好,两个县官的命令齐齐压来,他们确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吵闹了许久,元义衡也赶到了。

  他拨开人群挤向大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薛白。

  薛白是从县署门房赵六口中得知,元义衡被派往洛阳了,于是派人截下了他。

  而能说服元义衡,是因为拿死掉的郭万金顶罪,最符合偃师县大部分权贵的利益,只损失高崇的利益,元义衡作为县令幕僚,看得清这一点。

  “县尉,出事了!”

  “元先生来了。”

  元义衡急道:“高崇带人去抢武库了,只怕卫兵们守不住!”

  “县令毕竟是一县之长,不能调动更多人手?”

  “明府只是个当官的,岂比得了高崇一个造反的心狠手辣?”元义衡作为幕僚,倒也非常了解吕令皓,“到最后一刻都还想着和稀泥,明府可拦不住啊!”

  “可有官文?”

  “带了。”元义衡连忙把文书拿出来,“明府下令了,捉捕反贼高崇。”

  “是‘捕杀’。”薛白道:“你与杜公在此,传达县令的官文给漕工……还有,我的人呢?”

  “从驿馆被带到县牢了。”

  元义衡明白薛白的意思,直接把法曹的牌符递了过来,道:“明府要求尽快消弥事端。”

  “好。”

  吕令皓的态度早就说过了,县丞与县尉,谁再动手谁就是反贼。

  薛白这边都放下刀了,高崇却还要去抢武库,吕令皓再没脾气也得发怒了。

  至此,给漕工们的好处以转运使的名义许出去了,一县最高长官的官面文书也有了,世绅也愿意让高崇一个去顶罪了。

  薛白打算带老凉薛崭去,杜妗却是直接带着公孙大娘的两个弟子就跟上了他。

  她一袭红衣,显得像是个剑师,其实不会武艺。

  “你留下吧。”

  “那些人是我带来的,我得去。”

  薛白道:“留下来帮你阿爷拉拢漕工更重要。”

  “阿姐更能做好这件事。”

  薛白遂握了握杜妗的手,本想说说她在驿馆遇到放火烧楼的事,对上她那双野心勃勃的眼,会心地没再提,而是小声道:“我想要一个活的高崇。”

  “为何?”

  “往后你会知道。”

  城门处正乱成一团,看守城门的卫兵是吕令皓的人,而高崇也派人来夺门。城内既有世绅家丁,也有郭家家丁赶过来。

  与其收拾这乱局,倒不如擒贼先擒王,薛白干脆直奔县署。

  高崇带着心腹手下去夺武库,县署此时是由差役们看着。

  “县尉。”

  赵六远远看到薛白,连忙奔上来,道:“孟午投奔高崇了,带人守着县署呢。”

  “齐丑柴狗呢?我让他们押人回来。”

  “县尉。”

  另一边的巷子里,齐丑柴狗这才上前,道:“我们一直在县署等着哩。”

  “进去。”

  薛白二话不说,整理了官服大步赶进县署。

  前方,孟午带着差役们迎上,道:“薛县尉,你牵涉‘假张三娘案’需……”

  “薛崭!”

  薛崭大步上前,拔出刀来,一刀劈下。

  孟午还在说话,尚没反应过来,已直接被劈倒在地。

  薛崭杀了人,低头深深看了孟午一眼,心知当差役的投靠县丞也不是什么大罪,但没办法,一个县只有一个班头。

  争权不是过家家。

  “还看?!”

  齐丑与孟午在县署共事多年,眼看他一刀就被杀了,没有悲伤,只有害怕,大喝道:“高崇造反,河南府的大船都到码头了!不想当从犯的让到一边!想戴罪立功的,跟着县尉干!”

  他这话,比薛白抬起牌符都要快。

  薛白遂把牌符丢给他,带着人直奔县牢。

  公孙大娘不在县牢,被安置到了会馆暂时监视,薛白也不打算再让她们掺进来。

  县牢里,施仲与伙计们还被关着,连提审都没来得及。

  还有崔祐甫,正在努力策反狱卒。

  “我是博陵崔氏嫡支,高崇是疯了才敢拿我,你也想与他一起授首……薛白?你没被烧死?”

  “郎君!”

  “打开。”

  “咣啷”一声响,铁链掉在地上。

  “你们的刀呢?”

  “被高崇的人收走了。”

  薛白遂让齐丑去缴了差役们的二十余把刀,其余人则拿上水火棍。

  此时,高崇大概还有二百多武力,唯不知道那些世绅蓄养的家丁能否拦住其夺取武库。

  县城东。

  几拨人正乱糟糟地斗殴。

  “县令呢?!”

  崔晙急得嘴巴都干了。

  他早都催吕令皓拿下高崇了,早动手是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拖到现在,是处处被动。全县就三十多个卫兵,也是久不训练的,要守着武库城门,最该死的还是要守吕令皓的宅子。

  反观高崇,狂妄得不像话,说杀人就杀人,此时前方的血泊里已经倒了好几个人。

  “县令……县令去守望京门了。”

  “什么?”

  “县令请诸公也先避一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崔晙道:“高崇都要夺武库了!他夺了武库,谁能制他?”

  “县令已派了卫兵,也安抚了漕工,还会请示河南府请示朝廷。”

  “就这几个卫兵?他……”

  “崔公快退!”

  崔晙心知外乡来的官就是这般,见势不妙,随时做好保命的准备,反正他们的祖产祖坟也不在这里。

  下一刻,因又死了人,他的家丁竟是被打溃了,崔晙无奈,转身就逃。

  双方都不是兵丁,相比起来,走私贩人贩确实比欺压农夫的家丁更凶狠一些。

  这也是高崇最大的倚仗。

  高崇冷笑一声,又指着宋勉所在的方向,道:“杀退他们。”

  看这形势,弹压住偃师的乱子是肯定行的,就看怎么平息事态。

  若他说,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能瞒过朝廷,旁人肯定不信。

  但事实上,韦坚案之后,江淮发生了许多比今夜要严重得多的暴乱,就是瞒住了。官员们层层掩盖,民间请举子到长安告御状,最后搞出了“野无遗贤”的大案,皇帝查了吗?

  查不了的。

  他掌着武力,打得县中官绅满地找牙;他还有着层层关系,能使他们没办法把事情捅出去。

  若非今夜一发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偃师的土皇帝。

  “他们在那里!”

  西边的街巷上忽然响起了大喊声。

  高崇转头看去,见是许多漕工向这里跑来,不由笑了起来。

  这就是人心所向。

  昏君自以为的盛世,却不知地方州县已经烂了,税法兵制崩坏,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昏君还要天下人为长安输送粮食,为太府运送贡品。

  烂到昏君根本收拾不了,只敢躲在长安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十年不到洛阳,如今哪怕是昏君再临洛阳,他高崇也不怕,到时振臂一呼,洛水上数万漕工闹事,连昏君都要头痛!

  “别跟着高崇造反啊!朝廷要涨工钱了!”

  “圣人赏赐了二千贯给我们!”

  “县尉会把郭万金的家财分给我们,别打了!”

  漕工们终究是领会错了薛白的意思。

  总之他们冲入城来,围住那还在帮着高崇做事的百数十名漕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你们……”

  高崇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喝令身边的范阳老卒去震慑他们。

  “漕帮的都听我说,替县丞镇压叛乱,每人赏十钱!”

  “二十钱!”高崇大声喝道。

  他皱起了眉头,听不懂那些漕工们吵吵嚷嚷在说些什么,大概是薛白也给他们钱,什么三倍四倍。

  这些漕工原本都是他的人,他带着他们走私。

  他绝不相信人心能这么快就翻转,前一天还“高县丞真好”,今日便是“除掉高崇这颗毒瘤,过好日子”,人怎么可能这么绝情?

  不会的。

  翻脸也不会这么快。

  “镇压叛乱,每人赏一百钱!”高崇还想挽回。

  算上人数,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李三儿在时,命令漕工做事,还从来不需要赏钱。谁不听他的,他就不给谁派活,甚至狠狠揍一顿。

  高崇没想到的是,今日他许之以厚利,那些漕夫竟然还在说着那些屁话,像是要反戈。

  “薛县尉来了!”

  漕工们忽然喊了起来。

  高崇望到薛白的一刻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

  “一贯!”

  “替本县丞做事者,赏钱一贯。杀反贼薛白者,赏钱一千贯,可替代李三儿成为渠帅!”

  重赏之下,还是有勇夫的。

  有几个持刀的郭家家丁当即向薛白那个方向冲去。

  但薛白身边的打手却不像世绅家的家丁没杀过人,毫不留情涌上将他们斩杀于地。

  高崇也发了狠,咬咬牙,便要让身边的老卒上去杀薛白。下一刻,却顾忌起自己的安危。

  他四下一看,世绅们有了主心骨,又开始让家丁们聚集过来。

  局势已经有了变化。

  没有李三儿,由他亲自指挥人手,其实是没那么得心应手的。

  武力若不能弹压,让薛白与这些世绅们勾结起来,都不知道要如何构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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