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擎苍跟陈局走了。
他的背影比所有人都潇洒气魄,仿佛他才是站在高处掌控一切的人。
他把所有人都玩儿了。
人群散去,我和金牙跟着梁渊回家。
梁渊碎了我两套茶具。
尽管是用他的钱买的,但我还是难免心疼。
“特么的,给老子玩偷梁换柱!”金牙一口唾沫啐出来,“这下好了,说什么自己是爱玩的良好市民,现在证据不足,他前脚进去,后脚就有人把他弄出来!最后那批货还是他的,我们陪他玩了一场……”
“吵什么!”梁渊一吼,金牙就怂了,“随他去吧!”
我看得出来,梁渊几次都没在陆擎苍身上捞到便宜,心里肯定特别不痛快。
金牙也气,又不敢多言语,只能支支吾吾几句,说他走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梁渊,说我就是个红颜祸水,陆擎苍刚才嘴里的美艳女鬼明显说的是我。
门关上,梁渊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比风暴来前还要黑暗阴骘,十分可怖。
我在他冲我爆发之前双膝一弯跪到地上。
“二爷,这不是我的错,陆擎苍该死,他不是对我感兴趣,他就是想借此惹二爷生气,二爷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梁渊一脚踢在我的膝盖上,直接把我的头按在茶几上。
“砰”地一声,碰得生疼。
“需要你教我?”
我张着嘴,已经不知道怎么辩驳。
此刻我说什么,都不会趁他的意,不如逆来顺受。
“我跟你说过什么都忘了?”他揪住我耳朵,疼得我抓狂,“我跟你说了,别特么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偏偏在我转身的时候陆擎苍抓了你的手?这么巧?”
我是真被吓到心口缺血,身上似有无数个点在乱窜。
“你特么当我傻?陆擎苍身后的绿毛就是纹身店的那个毛头小子!”梁渊说完丢给我两个冷硬的字,“解释!”
我贴着茶几的那只耳朵嗡嗡鸣叫,另一只耳朵被他揪着,动弹不了。
“我……我……”
梁渊一只手顺到我被陆擎苍抓过的那只手,用力一握,撕心裂肺的疼。
“你什么?你要跟我说,你和陆擎苍没关系?”
我不断吞咽,口腔已经干燥无比。
“好,就算你不之情,但我说过,不要戏耍小聪明。把我的话,忘了?你说我是把你耳朵割下来,惩罚你不听话,还是把你手剁下来,惩罚你手不干净?”
被陆擎苍强行抓了手而已,他就要剁我的手。
那要是,他知道我在山洞里用这手给陆擎苍做那种事,是不是整个胳膊都会被他卸了?
我吸了吸鼻子:“二爷,凉凉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我惹你不高兴了,要杀要剐二爷随便,我自认为贴心贴肝地在伺候二爷,包括我对宝儿那样,也是因为在乎二爷,想留在二爷身边更久,如果二爷不稀罕了,割耳朵卸胳膊,我没有怨言!”
梁渊真拿了刀,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尤其是盛怒之下。
最后,他一刀扎在我手心。
右手手掌被刀次刺穿。
就一下,就那一下痛到心脏骤停。
然后,感觉不到痛了。
大脑一片空白,痛感已经不能传到我的大脑神经末梢,
眼前就看到模糊的血掌。
如果说梁渊的眼睛就是深渊,那他的手,就是把我推向深渊的。
我不恨他,但我很陆擎苍!
他借刀杀人,他才是罪魁祸首。
最后梁渊连刀都没抽出来就懒得再看我这副鬼样子,起身走了。
上次被他用酒瓶收拾,我还能撑着爬出去打车到医院。
这次我是真的撑不了了,东摇西晃滴了一路的血到了楼上卧室,给张婕打电话。
此时的天,都已经快亮了。
我坐在地上,眼前血肉模糊还插着刀的手,还在抖,可我没有勇气把刀抽出来。
刀从手心穿过手背,现在感官慢慢苏醒,痛感传遍全身。
穿手只痛,定要陆擎苍偿还,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把他的老二剁了下酒!
张婕匆忙赶过来看到我破口大骂,也不知道身材窈窕的她是怎么把我扛着出去的。
她跑车拉风,马达声震耳欲聋,是渡城今日凌晨最高调的城市之声开场。
而我,把副驾弄得到处是血。
“回头你得给老子重新弄一套内饰啊!”张婕把车停在医院门口。
我没比打了霜的茄子好到哪儿去:“说不定今后我就没有收入了。”
张婕看了我一眼,下车过来替我开了车门,将我一路半扛半扶弄进医院。
刀不能直接拔出,取出的过程,非常漫长。
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不停止血,不停止痛,可我还是大汗淋漓,还是泪眼婆娑。
张婕都不想看我,背过身去抽烟。
医生提醒她这是医院,不能抽烟,她差点一个烟头甩过去要开骂,但最后收敛了脾气掐了烟头,忍了。
伤口深到不忍直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手指骨间的肌理受损。
不然,我的手真废了。
好在这不需要住院,只用每天过来换药便可,或者自己换药。
张婕带我
吃了个早饭,我只能用左手操作。
她见我可怜,给我要了勺子和粥。
“行了,别不开心,这次二爷是找你撒气了,你赚的钱,其中一半不就是受气的钱么?还真指望他宠你爱你娶你回家白头到老?”
张婕一语道破,我却想起宝儿跟我说的话。
他已经结婚了。
那我指望什么呢?指望他养我到毕业,然后一拍两散?
这段日子低声下气委屈受尽,就为了这么个结果?
“那个陆擎苍也不是什么好货,我听说过,以前他和你们家那位是师兄弟,后来出了点事,帮里内讧,恩怨深得很。当年陆擎苍差点没命,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现在回来想‘一统江湖’了!”
我一听到“陆擎苍”这三个字就心火窜,扔了勺子发火。
张婕莞尔,在我后脑勺拍了几下:“好了,撒什么气,你好好等着,你们家二爷气消了,会来找你的!这次他没直接让你走,那就暂时不会让你走。”
关于梁渊很可能已经结婚的事,我没跟她说。
这事儿适合烂在肚子里,指不定哪天还没摊牌,我就滚蛋了。
我拜托张婕给我找份工作,就那种剧组需要临时演员或者路人甲的活儿。
张婕奚落说这种活儿干一次连我一个包都买不了。
我盯着被纱布裹着的手,今时不同往日。
我以为我在他心里跟别的女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可梁渊那一刀,扎断了我先前所有的自以为是。
我站在十八岁的尾巴上,钱没存下几个,手掌倒多了个窟窿。
宝儿就这么被他丢了,临走时甚至没看她一眼,如同擦完屁股的纸。既然我没有比她特别到哪儿去,如果不给自己早点铺条路,他日被丢在大街上,就真的无处安身了。
“包算什么,活不下去的人,是没有命背包的!”
张婕摆摆手:“行了,全世界你最凄惨的样子,我可以帮你盯着,有活儿通知你,但是……前提你得养好你这手,总特么不能裹着个手去演苦情戏?”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在我手上拍了下,算作安慰:“好好养伤。”
养伤,这两个字简单,做起来磨心又磨精力。
这一磨,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一个多月时间,我住的地方冷清无比,除了我自己,连个家政阿姨都不敢轻易破费请来。
无心上课,给学校请了长假,整天将自己封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等着张婕通知我有活的那一天。
梁渊从来没有对我不闻不问这么久过。
生气归生气,但总会想念我的身体。
这次,他连我的身体都没想。
十九岁生日快到了。
距离“成人礼”那天,也遥有一年。
去年十八岁生日前,梁渊问我想要什么,我其实很想跟他出去旅行,可话到嘴边,我就跟他说,我是个俗人,我想要很多很多口红,想要很多很多包,想要很多很多奢侈品。
当时梁渊眉眼带笑,直到十八岁那天,我一觉醒来,发现我睡在铺满一张张红钞的床上,天花板上垂着彩色绸带,每根绸带末端都缠着一卷钱。
赤脚下地,脚下踩的,仍是钱,令我哭笑不得。
开门出去,廊道两边是树,排列着,直接排到楼梯口。
每棵树上挂着好多包,包里……
口红……香水……首饰……各种卡……
梁渊就在楼下,似乎很享受我的反应,朝我张开双臂。
我飞奔下楼扑进他怀里。
他问:“够不够?”
我拼命点头。
那天起,我便十分清楚,要什么精神世界,做个俗气的人,也无比快乐。
所以那天的我自动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给我千千万万物质,没有给我一分一毫感情。
这问题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把现在的我抽醒,今年,我不仅没有感情,恐怕连物质都得不到了。
我决定跟自己赌一把,十九岁这天,我给梁渊发了条内容极尽卑微的信息。
然后,我找出两个月前就备下的性感睡衣,点好催人生欲的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