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酿望着大亮的天色,心下还是有几分疑惑。
藏在后面的荔殊突然蹦了出来,“姨娘,大龙大龙,好大的龙。”
阿酿摸摸她的头,开口问道“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就是春衫才选了五套,还有三套想带又觉得累赘。”荔殊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数给阿酿听。
阿酿等着她说完,“就都带上吧,你穿着都好看。你身子长得快,衣服也换得快,不得都穿一遍。”
荔殊满意地点点头,“好咧。”
“那你收拾好行李,我们可能要早些走了。”阿酿说完,荔殊也没有多问,听着话就去屋子里收拾东西了。
阿酿利用这个间隙,又派人把擎君里的人请来,把一切大事小事又落实一遍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一个人沿着外围墙慢慢往回走,脑海里难得空着,什么也不想。
小满就在后边远远跟着,她发现自家的主子最近又轻减了许多,一头长发依旧乌黑,衬得整个人的肤色更加苍白了。
药膳温养着,却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反而夜里咳得更厉害了,最近,却连白日也开始咳起来了。
她想上前,可是主子刚刚一再叮嘱她,不许跟上来,说她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安静,就想一个人呆着。
她便只敢远远跟着,不敢打搅。
前头,阿酿扶着墙又咳了起来,她望着掌心的一点血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很快将手藏到衣袖中。
嘴角漫着铁锈味,她原本十分厌烦这个味道,但最近却又习惯了起来。
她想走快一些,好回殿里拿温茶漱个口,却发现腿脚好像浮在棉花上,没有什么力气。
只能虚浮着脚步慢慢走,慢慢走。
她刚入殿门,就发现银龙就停在殿前平台上,荔殊已经坐了上去。
她兴奋地朝阿酿挥手,“姨娘,居然是大龙来接我们!太厉害了!”
她还看见荔殊把自己和她的行李都收上去了,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在阿酿的眼里,荔殊天真的笑颜就在阳光下闪着光,围绕在她身侧的光晕渐渐旋开,她只能皱着眉,努力保持清醒。
然而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被拽入一片无边黑暗中。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不在太昊的寝殿。
她第一感觉就是此处空气十分温暖,不似太昊那般干燥,周遭的空中氤氲着细小的水汽。
每一口呼吸都畅快无比。她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舒爽的感觉了。
她打量了周围一圈,并没有看见荔殊,只能自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披上披风便向外走去,她猜到这里应该就是天海。
明明是极寒之地,却又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万物都在舒展的样子看起来生机勃勃极了。
四周都很安静,她沿着小径慢腾腾地向外走去,却没有遇见一个人。
远远望见一座露着红色房檐的建筑,朝近走去,才发现是一座小亭。
竹帘低垂着,只是偶尔有风的时候会被掀起一个弧度,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她并没有打搅的意思,所以没有多加打量,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突然草地里传来一阵异响,她眉头一蹙,下意识地刚想要右手运气,脑海却又是一阵剧痛。
这痛仿佛要将她撕扯开来,她的脚步不觉多后退了两步,草地里便突然蹿出几个人来。
个个都是一身黑衣,脸上都带着银色的面具,他们速度极快,就朝着阿酿袭来。
阿酿只能用尽全力稳住自己,刚想要唤出银鞭时。
亭子里原本安静低垂的竹帘,霎时间向四周荡开,在空气中撞出气流,压的身边的草木都晃了起来。
阿酿转眼看去,才看见亭中央坐的是谁。
是戎继。
他左手扶额,靠在书案上,右手边立着一只已经熄掉的蜡烛。
身边有书有画有古琴,还有一些散落的字画,看起来此处应该是他闲休的地方。
他的眼神将阿酿迅速打量了一遍,随后便移至她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
与初见不同,此刻的他一身张扬红衣,腰间的襟带系的松散,露出大片胸膛来。
原本应该白皙无暇的胸膛上,却仿佛纹了什么印记,并不好看,还扎眼得很。
几缕发丝随意地散在额前,微微遮住了一只眼睛,唇红齿白,隐在一片暗色中。
不像是什么天族太子,倒像是……
来自地狱的罗刹。
仿佛所有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所以什么都无法激起那双眼睛里丝毫波澜。
阿酿对于这位一战成名的天族太子并不是十分了解,史书上的寥寥数字,那日的匆匆一面。
他们还是不甚熟悉。
所以眼前的局她还是要靠自己来破。
只能运起内力,指尖的冰晶一节一节凝上去,很快就化成一把锋利的剑。
明明动用内力是极其耗损心力,阿酿居然觉得自己还勉强应付的来。
她刚握紧手中的剑,亭中的人便起身朝她走来,不过几步,便到了跟前。
“身子好些了?”阿酿还来不及作答,他便又继续说道“都敢动内力了?”
阿酿心想,管你什么事,好好的宴席居然还有杀手,你不反思自己居然一开口就说我。
可太昊已经太久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所以脑子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去亭子坐着。”他勉强抬了一下自己的贵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亭子。
阿酿的脚已经自己动了起来,还是嘀咕着,“麻烦太子殿下也赶紧解决一下他们,怎么能当人家杀手不存在,这些人该觉得多丢脸。”
刚入亭子,竹帘再次垂落,屋子中央的蜡烛也亮了起来,这个亭子都被照的清楚。
恍惚之间,她听见一声龙啸,接着整个大地都晃动了两下。
几幅置在柜架上的卷轴被震落在了地上,阿酿上前将它们拾起,放回原位。
不经意间却看见挂在柜子边的一幅画,布帛上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似乎还染着褪色的血迹。
画上是四个人的背影,天边是盛大绽放的烟花,看得出来都是年少的青年,分别是两男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