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他说:“所以,有些事我需要和父亲单独说。”
刚才在同心殿,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不是个会控制表情的人,那种隐忍的苦衷,无法言说的纠结之色,令萧钰在意。
是以,当萧钰来到萧绎面前,将所有人屏退下去后,问出的话是:
“添音究竟是谁的女儿?”
萧绎闻言是震惊的,这种大惊,更印证了萧钰心中的怀疑。
“我不信添音的父亲是鄱阳郡守虞翻。我来此,就是为了要您一句真话。事到如今,瞒着我也没什么意义。您就是不说,儿子也会自己去查。”
萧绎不觉中握紧的拳头在颤抖,常言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儿子,却胜了他太多。
不论是观察力心性还是什么,只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他彻底识破。
他光明磊落,却心思缜密;气度宽容,却不轻易让步。
他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像这么有一说一。
一路看着他长大成才,看着他身残志坚,再到被他谴责被他质问,萧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与其让萧钰自己去查,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让其成为父子二人间的秘密。
“好,我告诉你添音的身世。”
萧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门出来的。
黑的像是深渊的天幕,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化作要将人吸进去的无底黑dòng。崔巍的殿宇犹如一头狰狞的巨shòu,贴着地面匍匐出扭曲的边角。殿门大开,似巨shòu张开了血盆大口,被蓦然划过天际的闪电映得犹为慑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添音她,竟然会是……
难怪父亲将所有人瞒得那么紧,甚至独自承受着背负着,被母亲憎恨误解。
在听见父亲将一切告诉他时,他便理解了。
然而这又如何呢?
这就能成为父亲伤害母亲至深的理由么?
所以当萧绎问及萧钰,能不能原谅他不要记恨他的时候,萧钰微微苦笑,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能。
“甄夫人的来历和添音的身世,我会替父亲保守,是为大局,也是为添音好。但适才我在同心殿说的那番话,不会收回。夜已深了,您休息吧。”
姜叙一直在殿外等着萧钰,他和那些被萧钰屏退的下人们一样,无人知道萧钰和萧绎都谈了什么。
待萧钰出来后,姜叙看着萧钰的神色,更觉得担心了。
姜叙打从被萧钰任命为建业太守,几年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钰这般满腹心事的样子。他能猜到,萧钰和萧绎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使得萧钰唏嘘而沉重。
但他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