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弥散着轻音乐,零星的男女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唯有角落里的紫衣女人低眉敛首,一派凄凉。
孤身饮酒的女人都有一肚子的心事。
男人喜欢借酒消愁,其实女人也一样。
惜云很少穿紫色,今天的她落寞又特别。
已决定离开了,可越接近离开的时候,那种心情是说不出的沮丧。
不是心甘情愿离开的,这种沮丧又更深了一层。
长发高高盘起的惜云隐没在酒吧里一对对陌生的情侣中,更觉得孤寂。
喝到尽情处,惜云把紫色外套脱下来,露出大大的V字领和若隐若现的乳沟。
果然一个男人坐到了惜云旁边。
“我能陪你喝一杯吗?”
是个穿黑西装皮肤白净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
男人不算难看,甚至还有一点点英俊。可他打动不了惜云。
“请你喝一杯,酒钱你付。”惜云半开玩笑地说。
“绝对没有问题。”男人露出了魅惑的笑。
男人一饮而尽,又要一杯。
“这酒是要慢慢品的,莽夫才一口喝掉。”惜云轻笑。
“不管怎么喝,开心最重要。你看起来不开心。有心事吗?”男人想讨惜云欢心。
惜云一笑,“怎么,想关心我?”
“不可以吗?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以不开心。”
“不用嘴甜,我不吃这一套。”
男人喝了一小口,微笑,“很有个性的女人。”
惜云故意做出荡女的样子,“你是想喝酒呢,还是想跟我开房?”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男人微笑着,那笑意并不善。
“你哪儿看出我不开心?”
“我看了快一个晚上,你酒量不错,千杯不醉。”
惜云故意把手搭在男人肩上,红指甲在他脸上蹭,“今晚我很开心,你多虑了。”
男人抓住惜云的手不肯放,脸凑过来想亲她。
“你干什么你!”突然一个女人从背后把他揪起来。
男人一惊。惜云也吓了一跳。是小乔。
“你想打她主意啊?她是我女朋友,你听清楚了没有?!”小乔冲男人一凶。
男人立刻溜掉了,一句话都没有。
“哎,别走啊,买单!”惜云不客气地。
男人讪讪地把钱扔到桌上,狼狈地走开。
男人一走,小乔就把惜云拉出酒吧。
“你疯了吧,跟陌生男人搭讪,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幸亏我来得及时。”小乔喘息未定。
“能出什么事啊,我都是结了婚的女人了,还怕这种小男生。”惜云腿脚发软,往小乔身上靠。
“你看你,明天就要飞了,今天还喝那么多酒,当心在飞机上不舒服。”
“小乔,我真的不想走,我想见千山,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惜云醉了。
“别说这些傻话了,那个千山有什么好,别再提他了。”小乔扶着惜云,一边招手打车。
“你不懂,我爱他你知道吗?就像你爱东方一样,如果东方不要你了,你会怎么样?你也会像我一样的。”惜云清醒地说,“快把你手机借我,我要给千山打电话。”
小乔拗不过她,只好把手机递过去。
电话拨通后,那头清晰地传来千山的声音,“小乔,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事儿?”
惜云不说话,她只顾听。
“小乔,是你吗?怎么不说话?我在昆明,你还好吗?”
小乔想把电话夺过来,惜云不肯,她欲哭无泪地说:“千山,我想你。”
千山愣住了,“小乔,你……”闹市中他已辨不清声音,“你说什么?”
“千山,我要见你,你快回来。”惜云继续说。
“你疯了,快把电话给我!”小乔听不下去了,去夺手机。
惜云死死地握住手机,不断地喊:“千山,你快回来!我想见你”
小乔一下子把手机抢过来,没抓住,啪地掉到地上。
手机的电池摔出来,七零八碎地摊在小乔和惜云中间。
两人都呆住了,那一瞬,惜云的眼泪流了下来。
小乔默默地把手机拾起,拼凑起来。
一辆出租车正巧驶过来,小乔立刻招手。
“回去吧,明早还要赶飞机。”小乔把惜云拉上车。
出租车里静默一片,只有惜云低低的啜泣声。
小乔也不劝,她看着窗外斑斓的夜色,眉心拧在一起,久久展不开。
司机一看这气氛,立刻打开了收音机,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唱出来: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
我为什么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
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
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
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情绪不堪的时候听音乐反而是一种折磨。
那个旋律令人不安,像个幽灵把人的魂捉住,再捉紧一点便要窒息了。
清晨醒来,小乔看到身边的惜云已没了踪影。
跑到客厅,只有一张字条。
小乔:
我去机场了,原谅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我是个麻烦女人。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过我美国的生活。只是有件事,放不下。如果你见到千山,告诉他,我不会再烦他,祝他幸福。
小乔,谢谢你!再见面时,希望我们都有了好归宿。
惜云
小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昨天的那段旋律又莫名其妙地来了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
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女人之间会心疼的。小乔在心里默默地把祝福给了惜云。
再见面时可真的会有好归宿?
不管怎样,若能这样想,就是一种希望。相信惜云已经明白。
千山在昆明刚做了件大事。
他以陈东方的名义在昆明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小乔打电话来的时候刚办完捐赠仪式。千山在仪式上郑重宣布,这是东方的遗愿,建希望小学的经费全部出自东方之手。
当地媒体蜂拥报道此事,所有的媒体都盛赞陈东方的善举,更为他的仓促离世惋惜。
东方的父母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他们百感交集,意难平。
“千山这孩子我们错怨他了……”陈父的这句话是由衷的。
“什么错怨,我看是作秀。”陈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叨,“我怎么没听东方说过要办什么希望小学啊,我看就是炒作。”
“千山也付出了代价,前一段队里也让他停赛了。”陈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停赛算什么,就算把他开除了又怎么样?咱们儿子也活不过来了。人前我得说不怨千山,肇事司机不是他,他没责任。在小乔面前我都得做出样子。可我这心里只要一想起千山就不舒服,这个坎儿根本过不去,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陈母用力擦着桌子,始终带着气。
陈父叹了口气,这个话题不能说下去。
陈母啪地关了电视。
房间里即刻静下来。
又是一声叹气。这一声清晰得很,反而更能把人的情绪带坏。
燃起一支烟,烟气摇摇晃晃地往门口钻。
陈父下意识地走到门边,门未关,已大意到这步田地。
索性把门敞开,透透烟气。
门外竟活脱脱地立着一个人。
郑千山!
陈父心中一凛。
不消解释,对话多半已听去。
千山尴尬地笑笑,硬着头皮把手中的礼物递上去,似乎并未有进去的意思。
陈父亦不客气。
家里的气氛已容不得外人再去搅和。
“礼物收下,谢谢了,家里地方小就不请你进去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