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深人静,千山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思虑重重。
打开邮件,他敲了一行字:“小乔:你好。身体好吗?我很想你。东方。”
沉吟了一下,他继续写道:
“我的信箱不知怎么了,给你发的信都退回来了,现在我用千山的信箱给你发信。”
点了一支烟,千山猛吸了两口,拧灭,再继续写:
“我们的比赛快结束了,踢得还不错。你在那边怎么样?采访顺利吗?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丢三落四的,多注意身体。”
写到这里,千山猛得陷入椅背里,一脸痛苦。
此刻才能体会圆一个谎是件多困难的事。
重新挺直脊背,千山继续写Email:
“对了,你哪天回北京?我去接你,告诉我航班号……”手指停顿了一下,“很想你!千山。”
敲键盘的手指再次停下来。千山抚了一把脸,定了定,他把“千山”两字删掉,换上了“东方”。过了一会儿,他又把“东方”两字删掉了。
完全语无伦次,一派胡言。
再次深深陷落进椅背里,千山对着电脑,一脸茫然。
房间里静得瘆人。又是一个无眠夜,接连几天,他根本无法入眠。
东方的笑脸幻景一般浮现,还有小乔避无可避的双眼,这一对璧人此刻却成了梦魇,令千山惶惶不能入眠。
那个画面如影随形,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逡巡
画面里孟惜云还是他的女友,还有东方小乔,他们四人开心地玩在一起,嬉笑声漾在耳畔。
“千山!”
“东方!”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甜腻,热恋中的女人才会笑得这般。
“惜云”
“小乔”
男人的声音喊回去,在山谷回荡,又换回一浪接一浪的笑……
温馨的回忆铺天盖地,此刻却如噩梦来袭,全无快乐回味。
那声音越来越近,迂回荡漾,充斥着整个房间。
黑漆漆的夜,始终有一双不安定的眼睛,是千山吗?还是小乔?
东方的父母赶到北京医院的时候,看到一片哭号,已知不妙。
陈母拉着千山的双臂,要他说东方没事。他们的儿子才二十五岁,帅气健康,怎么可能一次车祸就顶不过去?!
千山的面孔变了形,他跪在地上,向东方的父母道歉。
两位老人不肯信,缠着医生让他说实情。
直到尸体拉出来,悬着的心立刻崩溃了,那撕心裂肺般的恸哭,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黯然心痛。
抱着东方的尸体,两位老人一步不肯离开。
陈母刚要掀开盖在东方尸体上的白布,被千山按住了,“伯母,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东方他,他的器官……”无法说下去,泣不成声。
医生李主任即刻过来,救场一般,他把一张表格放到东方父母面前,“是这样,陈东方生前同意在死后把器官捐献出去……这是他生前签的文件,你们看一下。”
陈母一把将表格夺来,东方面带微笑的照片映入眼帘。落款“陈东方”三个字如针刺入双眼。
“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家东方怎么可能填这个?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我们不会同意的!孩子已经不在了,连个全尸还不能留吗?”陈母嘴上念叨着,双眼红肿。
“这孩子什么时候填的这个,怎么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们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事,一定是搞错了。”陈父怔怔地看着医生,边说边抹泪。
一个打击未完,另一个打击再来,谁又扛得住?
李主任无奈地说:“因为这是陈东方之前早已填好的,所以昨天已经……”
陈母疯了似的摇李主任的手臂,“你说什么,器官已经都捐出去了?已经……”话未完,老人已昏瘫到地上。
众人把她抬入病房,一片混乱。
陈母醒来的时候仍执意要看东方的遗容,白布单掀起,再次昏厥过去。
六十几岁的老人哪经得住这个。
在医院的一天焦头烂额,待大家情绪稍微安定下来,陈父将郑千山叫出病房。他自然有话要说。
陈父先问了表格的事。
千山解释:“是,我和东方都填了,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只是没想到东方他……”千山不忍看陈父的眼睛,垂下头。
“当时你开的车,对吧?”陈父再问细节。
“那天东方喝多了,我开车把他送回酒店,就在一个路口一辆车横穿过来,我踩了刹车,但还是撞上了……那司机是酒后驾车,当时东方躺在后面没有系安全带,头部撞上了车门……”千山又将那天的场景重复一遍,噩梦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