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缓缓开口，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走？”
“你怎么知道？”鬼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苍老了许多，“舜华也知道这件事？”
“你听，这是不是战争的号角声？朕已经听到了，就在宫门外面。大唐完了，在朕的手里彻底完了！”两行泪水从他浑浊的眼中流出。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起来，她一步步紧逼，“将圣女的生命当做祭品，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到头来却对族人说，对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说，圣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被上天召回天上去了。”
“你杀了舜华的父母？”苏子画惊愕不已。将舜华当做自己亲生孩子对待的那个人，戏剧般的就是他最大的仇人。
苏子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双腿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走上台阶。每上一步，她的心就颤了一下。最终在看清跪在地上之人的面容时，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惊讶。
公公和她父亲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神态都如出一辙。他站起来，重新行了一次大礼，额头贴在地上，“老奴愿意拼死带公主出宫，将公主抚养长大后告知其身世，为我大唐复国！”
浓重的土黄色暮光笼罩着金瓦红墙，纷乱的脚步来来往往。太监宫婢们带着早已打包好的包裹行色匆匆。
“父……亲？”她的嘴唇抖动不止，瞪大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是自己看错了，“父亲！”她大叫着冲上去跪在他身边想抱住他，可是手臂出乎意料的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父亲！”苏子画慌忙要去抓，手中却只有一把虚影被风吹散。
皇帝低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脸上的神色复杂，“罢了，罢了。你就将她带走，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啊！”
她转头看去，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站着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他垂手而立，目光投向不确定的远方，身上早就已经没了身为皇帝的威严。
“舜华为了救我，将所有的灵力都给了我。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她解释道，“舜华没了法力，对祭司们来说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废人的下场当然免不了就是被清除干净。我要你告诉我实话，那些祭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准确点来问，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苏子画愣了愣，突然想到坠星不也是如此吗？被祭司们强行抢去当圣女，最后导致闲门一族闹到今天也不肯罢休。
“圣女？你们想要的是祭品吧？”她冷笑，“伽罗耶尔在仙族古语中不就是献祭品的意思吗？你们在族人中找到天赋最好的孩子，给他们最尊贵的身份。你们的圣女有活过十八岁的？”
“皇上，皇上……”一种尖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不绝。
“多谢……”
皇帝沉痛的叹了一口气，“大唐是朕的大唐，这个国家都没了，朕这个皇帝岂有独活的道理？朕已经想清楚了，你也不用再劝，快逃命去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闪现出一丝光亮，亮斑从极远处靠拢过来。一阵强光射的她睁不开眼睛。
苏子画皱眉捂着耳朵，下坠的速度渐缓，整个人像是浮在空中一般。
“其实，我也不清楚……”鬼母的声音变得十分轻，像是瞬间转移到了更远处，“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会遵从他们的指示行事，那层纱幔后面的东西我也从来没见到过。”
“他从此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情。”苏子画说。
只不过区别于一般宫廷的繁荣，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逃亡的急迫感。
“皇上，不可以啊！”先前的那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皇上！大军已经逼到城下了！”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身子被人从后面拍了一巴掌。她慌忙转身，一脚踏空。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对他们忠心耿耿？”听鬼母始终不出声，苏子画有些气恼，“你们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东西！”
画面忽然快速移动起来，在她的眼中化作一条条深浅不一的黄线。
“皇上，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已经说了，只要咱们主动投降，就不会赶尽杀绝。”背对着她的公公跪在地上深深的拜了一拜，“皇上，卧薪尝胆有何不可？”
她每次去哪个大殿，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人！
“是……”鬼母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化作沉重的叹息，“他们不愿意把孩子交出来，我只能奉命行事。”
“你不用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舜华而已。他不应该承受这些痛苦。”她冷下声音，“想必你心里对舜华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找到我带当替死鬼。”单单凭借这一点，苏子画就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对鬼母生起气来。
苏子画听出她没有说谎，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算了，我会查出来的。这段时间请你再忍耐一下，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她当然也想过一走了之，这里的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处理的事情，她要是真的这么离开了，可能就会后悔一辈子。
一个人重重的撞了她一下，苏子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惊疑的看着周围的环境，竟然是宫廷的景象。
“不必了苏姑娘。有些事，还得我亲自去做……”鬼母说，“请你一定要护好舜华……快走吧，呆久了会被发现。”
“好了。”皇帝的声音出奇般的柔和，“起来吧，朕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这万里山河交到朕手中的那一刻，朕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结局……只是没想到来的这般不是时候，朕的公主刚刚出生，该如何是好？”
将来舜华发现这件事后，他会作何感想？悲伤，愤怒，还是憎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