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不想走？
堇熙这么一想就心中荡漾。
他无法再留着项宁语这个定时炸弹，她够蠢够恶毒，也够坚持。
“叩叩叩——”
堇熙心中暗喜，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希望贺舒能给他上药，他还没说出口，贺舒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而且还愿意帮他上药。
堇熙下意识将左手藏在身后，“没有，不是；真的是不小心受伤的，你不要多想。”
贺舒还爱他！
她害怕自己落得跟母亲一样的下场，还怕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堇熙原本一眨不眨的盯着贺舒，听贺舒如此问，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就不小心被划到，现在已经没事了。”
贺舒并没有忘记过他，如今心中虽然还是有些赌气，但她却觉得不至于此。
新伤旧痕交替，看起来像一个不规则的‘十’，贺舒食指轻轻在疤痕上点了点，“怎么受伤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姑母的女儿会是这样的性子。
项宁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已经不在乎了。
“好。”
“放下吧。”
是因为他曾左手打过她，所以悔恨吗？
堇熙回到房间沐浴，左手放在浴桶外避免碰到水。
每每痛苦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他想去贺舒的卧房看看，但海棠跟千画两个小姑娘总是拦着他。
堇熙停下脚步，右手将左肩上的手拉下来紧紧握着，转身可怜又讨好的看着贺舒，“不跟你睡的话我睡不着。”
“影七，你来准备，明天就送她上路。”
贺舒勉强捏起笔，半晌都没有落下，刚才脑海中的灵感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好了。”贺舒拍拍手，看着那个蝴蝶结十分满意，将药膏盖子盖好放在堇熙手边，“可以了。”
堇熙转身离开柴房，声音残酷无情。
他一只手不方便，不会叫影卫帮忙吗？
贺舒心疼他！
“是。”
项宁语的所作所为让他再也无法跟大长公主这个姑母亲近起来。
项宁语的声音在触及到堇熙冰凉黑沉的眼眸时小了下去。
这双眼眸里没有被情蛊控制的心疼与怜爱，只有厌恶与嘲弄。
柴房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项宁语一眼便望见了提着灯笼的影七身后的堇熙。
贺舒顶着烛火，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听见敲门声，她微微抬起眼眸，从灵感中回神，“进。”
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将过去的美好、酸楚、爱恋通通埋藏在心里。
痛快的死亡，还是极致的折磨？
一看到她，便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什么叫不用管他，现在是晚上，这又是她的房间。
堇熙说是不小心受伤，她不相信。
贺舒将宣纸整理好放在一旁，手中毛笔落于笔山上。
堇熙仿佛没有听懂贺舒的言下之意，将桌边的笔墨纸砚拉到贺舒身前，“你继续，不用管我。”
曾经十七年的照顾与陪伴，他对姑母的感激和孺慕之情，都在项宁语给他种下情蛊后，烟消云散。
贺舒曾经是怨恨过，在堇熙身中情蛊时挽留过，只是那时堇熙不记得她，对她避之不及。
他打过她一巴掌，她也回了他一巴掌。
在祝由术治疗下的每一天，堇熙都格外的暴戾，他不止一次的想杀人、想自杀。
堇熙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项宁语，有一些人，不值得他的宽恕。
堇熙脚往后一勾，将门关上，来到贺舒身旁坐下，目光在贺舒正在画的头面样式上划过，“还在忙？”
他是真的很折磨，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疏解。
他曾经划伤左手的时候，从未想过用来跟贺舒卖惨。
“尉迟堇熙，你左手上的疤痕，是你自己伤的吧。是因为我吗？”
堇熙看着那散发着热气棕褐色的药汁，心中一动。
堇熙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床榻上走去，贺舒跟在他身后，下意识想扣住他的手腕，却在伸出手后硬生生调转了个方向，按住了堇熙的肩，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算好，“你还不回去？”
“好不好？”
“表哥......”
堇熙就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贺舒长出一口气，将笔放下，“不画了，我要睡觉了。”
堇熙右手拿着药膏和纱布，用手肘将门推开，贺舒一眼便瞧见堇熙披在外袍下乱作一团的里衣衣带，眼角抽了抽。
贺舒看着那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皱了皱眉，尽量放轻动作给他上药，目光却瞥见他手心另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
他来之前已经想好，要将项宁语送进沙漠深处的绿洲，他不会对项宁语动手，但他看项宁语一眼就恶心。
花朝已经被琴雪抱去睡了，有乳娘看着，贺舒也比较放心。
只有一只手能动的他穿衣十分不方便，看着被自己胡乱系在一起的衣带有些烦闷。
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先将堇熙左手上缠着的绷带取下，贴近皮肉那一层有些跟伤口粘连，带出丝丝血色。
她早已输的一败涂地。
是怎么样的不小心才能从食指关节处伤到手腕骨的位置。
堇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见项宁语。
“我想跟你一起睡。”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药上好了，他该滚了。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她瞳孔微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来的人是堇熙，而不是贺舒。
贺舒不知道堇熙心中在想什么，站起来净手，又拿手帕擦干后才开始给堇熙上药。
她，还有机会吗？
宁愿自己成为残废也要留在她身边吗？
在堇熙冲出来接下那把匕首的时候，贺舒心中的怨恨早已消散大半。
贺舒，“......”
她们早就扯平了。
看着堇熙手中的药膏和绷带，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药膏和绷带，“手伸出来，我给你上药。”
贺舒抿了抿唇，不再接话，专心致志给他上药。
影五端着托盘进来，盘里放着汤药跟药膏，“王爷，该喝药了。”
贺舒仔细给堇熙涂好药膏，又将绷带给他缠好，还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堇熙的姿态快要低到尘埃里，贺舒垂眸看向堇熙的左手，不免想起堇熙要用右手砸门柱时候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