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摸着他。
我是真的想他,但是我一直都没有任何情绪。
相比之下,我感觉到他比我干净多了。
说起来,陆擎苍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沾染的人。
他不碰别的女人,而我老被别的男人触碰。
所以,我多多少少,会觉得心里有亏欠。
是那种,我道歉无数次都说不出口的亏欠。
“陆擎苍,谁让你来招惹我的?”
陆擎苍就是个没有棱角的人,他对我而言,温柔无比。
除了我惹他生气之后,他会冲我发脾气之外,别的时候从来没有对我残暴过。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和这么好的男人在一起这么久。
还一直嫌弃他。
到现在发现自己爱他,真的已经是很晚了。
我握住他的手,他看着我。
他如果会说话,会说什么?
“我现在回来了,可是我没有脸待着!陆擎苍,你一定要好好的,快点好起来,求你了?我没有觉得愧疚,而是觉得,如果你原谅我,我会很开心的,也会很幸福。”
我把脸蹭到他手上。
“陆擎苍,我要走了!我死里逃生,能见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
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毕竟现在气温很低,开了暖气也应该让他保暖。
可是我刚走,就听到两个艰难的字。
他坚深的字眼领我浑身血液都在瞎窜。
我听到他叫我,很明显已经挪不动步了。
我惊诧转头,看到他看着我。
“你别闹了,我不会走,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指了指我的心脏:“我在这儿,你一直在!”
还好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所以我回去亲了亲他,就走了。
白睇死了,梁渊选择了我,我不能乱来。
我不能不给他一个说法。
回到梁渊给我的房子,这里就像一个古老的牢笼。
这么多年了,它一直在,可是我千变万化。
好像最难受的,也是我。
我等着梁渊,可是等了好几天他都没有来。
就像以前一样,我老是躺在床上等他。
这种感觉令我崩溃。
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等了好几天,一开始我还伪装到赢家的满面春风,之后我就成了枯草一般,整个世界寸草不生。
梁渊一直没来,我天天洗澡。
那瓶香水快用完了,我还是没等到梁渊。
我知道我完了。
他救了我,我杀了我。
我等了半个月,等到内心荒芜,等到发凉。
做饭的阿姨跟我说,实在不行就出去看看。
她的意思我明白,她是让我,别等了,该主动就主动点。
我怎么可能……
我把白睇弄死了,我弄死了梁渊的白月光。
即便他之后娶了我,可怜我,可是……
可是,白睇才是他心里的光。
我,只是填补他内心空缺的,那么一块,材料而已。
“阿姨,我做错事了!我把他最喜欢的人,最深爱的人,判了死刑!”
阿姨是个乡下来的老实人,她知道我和梁渊做的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她也不会张嘴瞎胡说。
我说的判死刑,她应该不知道是我真的把那个女的杀了。
其实白睇不傻,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解脱。
她活着并不开心。
我是说,她只是一个躯壳,已经没有灵魂,已经一无所有。
我刚好给了她一个难以抗拒的,解脱的理由。
对她而言,我现在成了最不可思议的情况。
她应该感谢我。
“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吗?”阿姨问我。
我愣了愣,摇头。
我能怎么错?
我再错,能错到哪儿去?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只是取悦自己。
我没有错。
我收拾好出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冬日的阳光。
出去的时候,我的手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我浑身上下最闪亮的东西。
我是走路的,戴着面具。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赵霖北送我的这个面具了。
我拐进一家咖啡店,想买杯热饮。
我排着队,店里放着歌。
是一首粤语歌。
梦伴。
梦伴,多暧昧又多无情的一个词。
暧昧在,做梦的时候,有。
无情在,梦醒了,无。
歌词说……
煤气灯不禁影照,街里一对蚯蚓。
照过以俩心相亲一对小情人,沉默以拥吻抵抗一切的冰与冷。
晚意借北风轻轻的飘起长长裙,多温馨。
心里,风中那笑声,淌泪。
尝尽了失意的我,将一切都退去。
再到这风中心中,竟仿似伤痕累累,然后再忆记起,当晚跟你在这里,相依相拥中。
交出的心早已失去,失去已破碎不可以再追,洒泪。
今天今天星闪闪,剩下我北风中。
漆黑中带着泪,念当天当,跟他一起的每天。
歌词本身平凡,听的人,在脑海中为它添加了画面和灵魂。
歌没听完,我捧着热咖啡。
二十五岁的年纪,仍然在渡城街头晃悠。
我打车去了白鹤堂。
这么多天,白鹤堂上上下下被装扮成了黑白。
他们在为白睇守着。
白睇死了多久了?
我总觉得,是上一世的事。
梁渊的在一旁站着。
他很久没有刮胡子了,脸上有些沧桑。
短短几日,他瘦了很多。
我今天没有不懂事,没有穿什么招摇过市的衣服。
可是我穿了高跟鞋。
对我来说,高跟鞋,让我有安全感。
我过去梁渊身边。
伸手,抱住他。
“别难过,别难过二爷,谢谢你选择我!”
梁渊没有触碰我,也没有回应我。
但是他的心跳稍微快了一点点。
我抱紧他。
“二爷,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办法!我任性多年,如果我不杀了她……我以为我活不下来!我以为你不要的人是我!”
我把心窝子掏出来,也就只能说出这句话。
梁渊没有反应,就在我准备再说。
我听到他说了个“滚”字。
“二爷……”
“你就是仗着我对你好,对你容忍,就为所欲为,是不是?”
梁渊声音不大,直击我心里。
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宠爱我的。
说起来不是很好笑吗?
我抬头看着他:“二爷,你觉得你宠爱我吗?”
我压低嗓子:“所以,你一直觉得,你对我做的那些,是因为宠爱和喜欢?”
“那白睇呢?她快死了,你抱着她让我滚?”
梁渊反手把我扣紧。
“你想滚到哪里去?你还没给我生孩子,你还没给白睇磕头!”
说完他把我拖到白睇的骨灰前。
“跪下!”
我跪了,我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欠白睇这一跪。
把她这条命拿走了,死者为大。
我和陆擎苍,就等同于杀了她全家人。
我跪着,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为死的人是我!”
梁渊在一旁站着,我听到他的呼吸,不轻不浅。
之后,梁渊不肯回去。
他应该要守着白睇很久。
怎么说,曾经的夫妻,死后的惦记,永远的白月光。
我独自一人往回,我再一次到那家咖啡店,可是没有听到那首歌了,
第几天,梁渊回来了。
他把我按在床上,就做。
他一定要我给他生孩子。
冬去春来,我和他都没想到,我真的怀孕了。
对,我不知道柳医生怎么给我做那玩意儿的,总之我怀孕了。
而且,我确定是梁渊的。
第一次产检的过程特别痛苦。
梁渊一直都监视着我。
确定怀孕两个月的时候,他又让金牙请了三个保姆让他们待在家。
他一定要确保我的饮食没有任何问题,他也不让我出门。
他说,我一定要待到孩子出世。
一开始我不太乐意,因为我想把孩子做掉。
可能吧,可能我命里多子多福……
不,别人是多子多福,而我是多子多灾难。
我看得出来梁渊特别开心。
好像我怀孕的事,冲淡了白睇死去给他的打击,
他终于肯好言好语和我说话。
春末,天气还没热,他却一直在家里开着恒温二十六度。
加湿器,空气净化器……
好像一个原本精致的人,不顾自己,反而对别人精致。
我怀孕胖了些,也有一丁点儿水肿。
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怀第一个孩子和小振,压根就没有这样的难受。
或许,是我作孽太多了,所以,惩罚我。
我脚下一沾地,就不太舒服。
梁渊抱着我,从后面摸着我的肚子。
他长得好看,他的孩子也一定好看。
只是我……
“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这个孩子!”梁渊喜极,“现在,你是我老婆,你有我的孩子……你放心,小野我也会照顾好,现在他在寄宿学校挺好的!周末我们接他吃饭!”
这会儿,我怀孕已经快要四个月。
我点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现在是不是,算把自己困进一个牢笼了?
现在我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梁渊吻着我耳朵:“以前的事,就过去吧!我不怪你,你永远小孩子气!她死了就死了,以后好好跟着我!如果……”
“如果我不呢?”我吸了吸鼻子,“如果我不呢?你是不是要杀死我?”
“不,我会杀死小野!”
我心口猛痛一下,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够有力气。
我的呼吸一点点紊乱。
我很清楚,我不应该想这么幼稚的事!
“梁渊,我们已经没办法相爱了!”
“那我们就恨吧!”
“为什么?”
“总好过,纠缠这么多年,没有一点结果!恨也是一种牵绊!”
我咽了口唾沫,他说得对,恨也是一种牵绊。
我很害怕。
我害怕了。
我玩不过梁渊,就连陆擎苍也没有玩过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