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入神想着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几声叫喊声,紧接着屋子里又是一片热闹。
舆重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站起身来,想要出门却又折回,来来回回好几次,看得出来苦恼得不行,最后还是朝着阿酿走来开口说道,“听这动静估计是刚刚的主子回来了,你现在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舆重深吸了一口气边向外走去,边走边挤出了一个谄媚无比的笑来。
哪知刚一出门,戎昭就急匆匆地朝他走来,“人呢!人呢!“
舆重笑得褶子更深,刚要开口说话。那主子只顾四周张望,一点也没有仔细听的样子。
”你别是让人跑了吧?“戎昭没瞧见人,只能朝舆重撒气。
舆重现在知道阿酿与戎继的关系匪浅,自然要好好理理措辞,毕竟他可是哪一头都不想得罪。
戎昭就是个急性子,他见舆重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着急,”我嫂子呢,我那嫡亲的嫂子呢?“他急的不行,如果人走了现在去追也应该还来得及。
舆重一听这话,原本满脑子都是各种借口,现在只剩空白。
“嫂子?”他不敢出声,心里却把这个称谓机械般地滚了好几遍。
戎昭看着眼前的大个头,瞪着大眼,张着大嘴,无奈地摸了摸额头。虽然他自己也是满心震惊,刚刚急哄哄找他去的就是戎继,瞧他哥那副样子就足以知道那人在他眼中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毕竟这哥打从继位之后,戎昭就没有在私底下见过他,哪知一过去就让自己替他找人,天族的巡查一向是由他负责,找人算是他的本行。
找人不能瞎找,总得有线索。
戎继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淡色衣裳,怀里肯定抱着只白狐狸,身子弱应该也走不了很远。”
不过两句,戎昭就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这不就是自己刚刚在落蒲坊遇见的人嘛。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三哥,那人是谁啊,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找。”
自然是没有答案的,戎继瞟了他一眼,“人找到了,之前你一直求的那块楚石就给你。”
戎昭为了那石头,求了他没有千次也有百次,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拿到,戎昭却半分都开心不起来。
得,自己哥哥几百年好不容易找个女的,自己啥也不知道就已经先把人得罪的透透的。
这样说来,那人家怀里的狐狸肯定也是自己哥哥给的,估计比他都名正言顺。
戎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后悔没有用,只能赶紧回来麻溜着找人。
“人呢!人呢!”戎昭看着舆重,急的跺脚。
舆重见他称谓都改了,猜他也不会为难里头那位,右手指了指,“里间”
戎昭长出一口气,人没走就好。
舆重在外间后者,没一会儿功夫,州酿就跟着戎昭出来了。
她临走时还跟舆重道了谢,戎昭则急哄哄地只顾把人带出去。
路上边走还边和州酿哭哭哀求,让她别说她是被自己硬拉过来的,否则哥哥不高兴,弟弟就啥好都落不着。
州酿倒也没有特地和他过不去,只是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看得出来不是一个对人格外热切的人,即便知道自己是戎继的弟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州酿被他一路带着走,没过一会儿便看见戎继。
他站在桥边一棵枝叶极为茂盛的大树下,树上挂满红色的长丝带,伴着夜风,在空中摇曳生姿。树后则是一片无尽灯海,伴着人群熙攘声,让这里满是生气。
戎继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远远见着他们,便起身朝她和戎昭走来。
“你是不是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了?”戎继见着阿酿怀里抱着阿土,站姿乖巧,开口问道,语气中满是平淡。
一旁的戎昭又是惊掉大牙,刚刚让自己去找人的时候看起来难得还有着急,现在居然连一句说教都没有的吗?
这老哥不会被夺舍了吧?
“是有点,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我就想着自己带阿土出去散散步。”州酿问一答一,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老实的不行,该顶的嘴一个都不会落。
来?来哪里?他俩不会已经住一块了吧!一旁的戎昭还没捡起来的大牙又掉了。
不可能的,戎昭觉得对这哥哥自己还是挺了解的,他可做不出什么金屋藏娇的事来。
“谁说我不去的?”戎继说着上前一步,将阿酿怀里的阿土自然地接过来,“今日有事绊住了,去的晚些,哪知一个人都没有。”
戎昭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瞧瞧,这两个人真的已经如此熟悉了吗,说的话旁人都听不太懂。
还有就是刚刚那个接狐狸的动作未免也自然了吧!
“阿土可能也是憋坏了。”阿酿顿了顿,打量了一眼他怀里乖巧得不行的小东西,继续说,“一下子就蹿出来,我追着它才跑出来的。”
“哦”戎继声调微微高了几分,语气中带了几分打趣,“是嘛,可我们昨天不是也带着它出去了。”
阿土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头埋在他的手肘里,一副不是很想听不下去的样子。
阿酿眼睛向四周一瞥,语气淡淡道,“因为今日格外热闹,它却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关在屋子里当然憋屈了。”
戎继听完,倒是没有再掩盖笑意,他摸顺了怀里阿土的毛后,开口道“晚宴才是最热闹的,所以想着回去接你们一块来。”
戎昭:哥说的“你们”里肯定没有我,我就是多余的,我还是走吧。
戎昭想要告辞的念头刚起,戎继便开口说道,“走吧,小狐狸,今夜就带你去逛逛。”
他说完便看见站在一边准备开溜的戎昭,嘱托道,“今日的守卫巡逻更应该小心,你去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
戎昭迫于其淫威,只能领着一拨人离开。
阿酿跟在戎继后头,新奇地东瞧西看,目不暇接。
其实,她最是爱凑这种热闹了,但如果是在陌生的地方独自一人,那么这人生路不熟的热闹也热不到心里头。
现在跟在戎继身后,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做到眼睛只看灯市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半分心思不花在看路上。
戎继瞧着前头的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他直接伸手将阿酿往身边拉了点。
阿酿正仔细瞧着一个样式极好的兔灯笼,被人猝不及防扯了下,下意识就瞪了一眼身边扯他的戎继,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这果真是天族才有的热闹。
从河岸两侧的河流中陆陆续续的有无数的光点向着墨色的天际涌去。
紧接着一声极有力的鼓声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悠深的低吟,即便没有一句歌一字词,闻者无不是如痴如醉。
阿酿同旁人一般,微仰着头看着,看着浮向天空的那些光点在半空中如一朵朵烟火般绽开,每一朵都十分渺小,却在不远处汇集成漫天的绚烂。
它们自天空散落之后,会化为闪光的微尘,向着大地开始飘散。
阿酿微微张开手掌,迎接着它们在掌心停留,望着它们的瞬间,阿酿突然想起了那些在夏日齐渊岸边,飞的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萤火虫。
还有在岸边荔枝树后,闻着花香味赏月的姐姐和阿爹。
阿酿从回忆中醒来时,手心的微尘也掩入黑暗中。
遥远的吟唱开始慢慢靠近,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只极为庞大的巨物在朝着这里靠近,沉重的脚步声落在这方土地上。
阿酿拉了拉戎继的衣袖,有些奇怪又有些害怕,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有点像是戎继怀里的阿土。
戎继看着她的样子,微微弯下腰来,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怕,是天族吉兽帝江,从天山来,天明便会离去。”
帝江,是六足四翼的神兽,浑敦无面目却极善歌舞。
它是守护西方天山的守神,也是天族的吉兽,传说只有天族极为重要的日子,帝江才会现身。
远远的,西边开始露出红色的天光,此时盛大烟火已然散尽,只剩下如墨般沉寂的暗夜。
大家都在屏息,期待着帝江的到来。
红色天光几乎笼罩了整个上空,远处的吟唱在某一刻停止了,而近处的人们却开始载歌载舞。
阿酿微微踮脚,朝着中心看去,却被拥挤的人潮一下子推开了好远。
她下意识就回头去找戎继,推搡间,阿酿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阿酿紧紧握住他,心下松了一口气。戎继反握住她的手,护着她从人海中慢慢往角落里走。
“他们都不认识你吗?”阿酿和戎继回到刚刚见面的大树下把手才松开后,开口就是一句,倒是把把戎继问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