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恩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迈开步子，跟着那只蜜蜂冲进祠堂。
他不能死。
一只蜜蜂。
领头的刑侦大队刘队长，国字脸上满是肃杀之气，他径直走向灵堂前排："楚恒远！你涉嫌非法经营有毒产品、金融诈骗和洗钱，请跟我们走一趟！"
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睁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声音说："乖乖，睡吧，我在你身边。”
许鸮崽在哪？
他掏出手机，打开探照灯，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狭窄的走廊。
撑着黑伞的人群排成长龙，缓慢地向前移动。伞面被雨水砸得噼啪作响，像是某种诡异的鼓点，配合着这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许鸮崽！"顾圣恩缓缓走进，手指颤抖地摸索敲击玻璃，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节窜上脊椎，“你给我起来！起来！！”
下一秒，顾圣恩突然暴起，手指痉挛般地抠住棺盖边缘，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十多道白痕，锁扣在他蛮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黑衣保镖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子弹呼啸着擦过灵堂的木柱，木屑四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灼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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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金黄色的蜜蜂，翅膀上沾着雨水，顽强地振动着，穿过枪林弹雨，朝着祠堂的方向飞去。
楚恒远脸色煞白，转身快步往灵堂后门跑。许景炎挡在警察面前，他张开双臂，做出阻拦的姿势："警官，这里是葬礼现场，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仪式结束再说？"
他抬手，将帽檐又压低了几分，然后迈步走进人群。
尖叫声此起彼伏，前来吊唁的人像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黑伞相互碰撞、翻倒，在雨中形成一片混乱的黑色浪潮。
照片里的顾松，嘴角永远凝固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嘲弄着这场虚伪的告别仪式。
祠堂外，枪声渐熄。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灵堂内，香烛燃烧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雨气，在空气中弥漫。
三个法医面无表情地走向棺材，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我们是法医处的，顾松先生的尸体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就在此时，"砰——！"一声枪响骤然划破雨幕，尖锐的爆鸣声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他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孩童般的委屈："你说会一辈子照顾我...你说你愿意...你承诺过的..."
暴雨。
此刻那些冰晶却再也不会因为他的眨眼而融化了。
"醒醒..."他捏着爱人的手摇晃，呢喃渐渐变成嘶吼，"你骗我！你一次次骗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为什么招惹我..."
尾音破碎在空气里。
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就在他几乎要发狂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金色。
顾圣恩站在新搭建的灵堂旁，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走路微微跛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远房亲戚。
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天光从高处的窗棂透进来，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蜜蜂振翅飞起，落在顾圣恩肩上，翅膀轻轻蹭过他的脖颈，像是一个无声的告别。
顾圣恩站在混乱的中心，他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许鸮崽的身影。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
棺中的人安静地躺着，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蜂蜜花。
"我..."顾圣恩心脏涨麻裂开，最终只是轻轻将嘴唇抵在许鸮崽额头上。就像无数个深夜，许鸮崽亲吻他的额头。
人群瞬间炸开。
"许鸮崽..."他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嘶哑的低吼，"你说话！"
推开木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甜香扑面而来。
许鸮崽静静地躺在里面，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双手指甲血痂凝固成黑色，仿佛一块千年化石。
棺材通体透明，在昏暗的环境里泛着幽幽冷光。棺材里盛满金黄液体，像是融化的琥珀。
“你不能这样……”他咬着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能……丢下我……”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棺盖被掀开，带起的风掀动许鸮崽额前的碎发。
两个警察迅速羁押许景炎，五名警察朝着祠堂后方追去。
刘队气急败坏地挥手："许景炎你涉嫌拐卖人口，给我拿下！楚恒远给我追！别让他跑了！"
顾圣恩哽咽道：“我...爱你...
蜜蜂仍在飞行，翅膀的振动在光柱中清晰可见，最终，它停在祠堂最深处的一具水晶棺材上。
“唱歌！我命令你唱歌！”
顾圣恩胸口剧烈起伏，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像被碎石堵住了气管。七情六欲冻住，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徒劳地凶猛撞击。
玻璃盖上布满划痕和血色手指印，棺材盖缝隙处插着一枚钥匙，微微撬开一条缝隙。
灵堂外，山间停满豪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银灰色的宾利慕尚、深蓝色的迈巴赫，它们像一群沉默的野兽，蛰伏在雨幕之中。
顾圣恩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正中央那张黑白照片上。
"真是讽刺。"顾圣恩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活着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少人真心待你，死了倒是门庭若市。"
顾圣恩视线模糊，他死死盯着爱人苍白的面容——那对总是对他含笑意的梨涡现在只剩下一个浅浅的阴影，曾经会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顾圣恩咬紧牙关，指节攥得发白，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可恐惧却像毒蛇，一寸寸缠绕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灵堂门外，七八个警察和三个法医穿着防雨衣，从远方快步走来。
顾圣恩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许鸮崽睫毛上的雪花，眨眼时迷人的融化。
雨水顺着锃亮的车身滑落，在黑色焦路面上汇成细流，倒映着两旁焦黑的树皮和阴沉的天空。
“醒醒！！！”
宝贝，睡吧...我在你身边。”
顾圣恩俯身将脸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你给我起来..."
雨停了。
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心脏。
顾圣恩呼吸几乎停滞。
他不能死。
他呼吸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肉。
有人大声抗议："人都死了，还要折腾什么？"有人则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听说顾松死得蹊跷……"
“我不许你死！”
商界大鳄、政界要员、三教九流的人物纷纷到来，他们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戚，却没人真正为棺材里的人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