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和他、张升关系一般吗？”阿木古兰接着问。
现在的话题太过无聊，阿木古兰的疲惫感渐渐起来，干脆提议道：“要不咱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唠？”
如果不杀了他，那些女人就不能得救。
那个熟悉的世道早就沉没在了牲畜的气味、日复一日的劳作和永不能熄灭的仇恨里。
她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您来找人？他已经睡下了。”
天色渐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些东西便会浮现出来。
他罪有应得。
“你们聊了什么？”阿木古兰好奇。
张升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他自己愿意走。”阿木古兰说，“不知道您和他说了什么，但他应该已经说服了您。”
若是因为他的罪，阿木古兰哪里来的权力审判那些人？
张升并没有把他们关起来，他们的帐子周围也并没有兵士看管。
问就是太要脸了。
那样轻易的、像被戳破的气球，像大雁落下来的羽毛。
他该死。
阿木古兰说。
这不是之前的世道。
昨日的记忆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从小装正经的本事一流，那日有一次吓唬她，她害怕的发懵，但硬是顶着沉稳地转身问发生了什么。
阿木古兰的眼睛好，她能看到细小的东西，能看到远处的猎物。
“天色不早了，”阿木古兰道，“昨天因为那些丁零人我熬了很久，将军也奔波几天，不如先休息。”
“明日我送你们走，不用离开太早。”张升道。
欢迎来到现实。
阿木古兰回：“我就是一个放羊的，您找我什么事情？”
阿木古兰吓了一跳，心跳直接漏了半拍。
张升转头回去。
看崔承睡了过去，阿木古兰轻手轻脚地出了帐子。
那个人的眼神，捂在脖子上的手，还有从指尖喷溅而出的红色的血。
她直接钻进了帐子里。
阿木古兰一进帐子里便睡意全无，目光清明。
“至于你……”崔承眯着眼睛看阿木古兰，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
崔承的声音放轻，好像陷入了些回忆，酒劲上来，他感到困倦。
崔承道：“当年他诈降匈奴，陛下大怒，杀他全家，更是坐实了投敌这罪名……他是将门出身，投降敌人，他怎能面对天下人？他未必是不想回去的，只是不能。”
“来了这边……”他望着帐顶，眼神发直，语气有些失落，“道不同罢了。”
还好她的体质是被吓到了也不会叫出声来，只是脸上发白。
张升没理会阿木古兰的胡诌。
阿木古兰又找了一个理由。
“您什么意思？”阿木古兰故作惊讶，“来寻找我失散的老父亲必然是我母亲，她想我父亲老人家想得紧。”
她一旦闭上眼睛都是这些回忆。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这是正义的。
“我有一点很好奇，”张升说，“你是谁派来的？”
血腥气涌了上来。
她默默地观察着，记在了心里，返回去睡觉。
一个声音提醒阿木古兰。
她观察了营中的状态，又探明了马匹所在的方位。
“我的囡囡，若是还活着的话，也有你这样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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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要崔承的人不少，”张升语气变得危险，“单于看重他的才华和骨气，别人看重的可不是这些。小姑娘，你想好再回答。”
来人道：“崔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女儿？”
他作恶多端。
现在又加了一缕血腥气。
箭尖刺穿了丁零人头领的脖子，鲜艳的血溅了出来。
但她不觉得自己能睡着。
“是一般，但在大周的时候还算好，一起侍奉陛下，在长安也是聊的不错的朋友。”崔承道，他现在说话慢了不少，显然是醉了。
她想要趁这个机会问几句。
这不是之前的她熟悉的、成长的世道。
“实不相瞒，”阿木古兰睁眼说瞎话，“我与阿爸失散多年，近日才认回来。”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倒是达成了一致。
阿木古兰没听清他最后的那句话。
阿木古兰在这里十六年，仍在梦中。
“就是因为他投降了吗？”阿木古兰问。
按照匈奴的法，他确实该死。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
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呓语。
不觉间也放松了，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现在只觉得眼皮打架犯困。
现在它碎了。
“若不是他真的想走，我怎么能带得走他是不是？”
一个声音说。
来人轻笑一声。
那个平静的世界是一场梦。
血腥气淹没了它。
崔承喝了不少酒，他酒量不错，现在还是微醺。
您不急我急，阿木古兰腹诽。
一出来便看到一个人影在帐子前。
阿木古兰打了个声音很大的哈欠：“多谢您的招待。我不会离开太早，毕竟还要和阿姨们告别呢。”
这是正义的。
恭喜你。
整个人陷入到了“我的天哪我刚才说都说了些什么东西”、“我能不能活到明天”、“他说要送我该不会就是说明天我们一走他就万箭齐发直接把我们干掉吧”的循环里面。
可是阿木古兰本身不是那执法之人，她凭什么向那人挥动屠刀？
躺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出去看看。
阿木古兰对自己说。
阿木古兰边走了出去。
“您也知道他的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
阿木古兰坐着听他说。
“今天喝多的不是崔承，是我。”她自言自语。
来人道：“我不是来找崔承的，我是来找你的。”
阿木古兰看他喝醉，又担心他酒后吹风，先把他带回了帐子里。
她头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
天色已晚，营中灯火昏暗。
崔承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急。”张升说道。
阿木古兰倒是能听清楚。
看管马匹的人不少，如果遇到危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机会跑路。
阿木古兰没法对同类生命的逝去熟视无睹。
“没什么，老朋友叙旧。”崔承回道。
阿木古兰安慰自己。
“那你呢？”阿木古兰问，“你为什么不投降？”
张升想起来自己劝降多次均未成功的事情：……
人要成长起来是那样的艰难，却看起来还像一根草。
阿木古兰看出来崔承整个人喝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