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迟欢请客,坚持做东的还是梁若玲,理由和从前一样“出品人在,没有让自家导演买单的道理。”
嘉昱不挑食,埋头吃饭,看起来是真饿了。
迟欢拈着只凤尾虾在龙井茶汤里蘸着,不吃,也不说话。
口味太素了,面前还坐了个熊孩子,烦躁。
梁若玲看着这两人无奈,出去洗手时碰见了另一家公司的制片人,回来打了声招呼便挪了包厢。得bī一bī迟欢,八年没在国内拍片,跟自己男主角不能好好jiāo流是个大问题。
包厢门关上已经五分钟,房间里还是只有筷子撞上碗碟的声音。
迟欢的手机嗡了一声,梁若玲的消息:「跟孩子聊聊」
聊聊。该聊,但迟欢不太想与他聊。
她自己也觉得怪。不会好好说话是真的,不过这些年陌生人见得多,硬着头皮jiāo流都还算凑合。
但见了他,大约是从她迟到开始,再到他自顾自地捧了她的戏,似乎就气短了几分。如今她摸不准到底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论身份她是他的导演,可是虽然很不愿承认的确也是她要哄着他。
这小孩儿的态度捉摸不定,她是真没见过这一款。
山间溪水流经陡坡突然溅落,溪中央独留的那一株绿苗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水花,仍肆意生长。
他是野草。
迟欢放下手机,寻了个生硬的话头,“你在山里长大的?”
“嗯,月湾。”
他答得冷冷淡淡,头也没抬,好像与她说话完全不及那碗柴火豆腐重要。
她忍下揍他的冲动,打开地图查了这个名字,是阿坝州的一个小村落。
“噢,我去过叠溪,离那儿不远吧?”
“喜欢吗?”
他突然抬起头,直白gān净的目光又撞上来,瞳仁太黑亮,她觉得像看着深潭的水。
“叠溪吗?挺喜欢的。空气好,星星很近……”迟欢说着,久远的画面突然在心里漾开。
山里的深夜静得能听见草木呼吸,那排房子本就建在山上,屋顶的海拔竟正正好好3000米。他们就那么躺在砖瓦上,轻声细语聊到困倦,眼皮遮得星空朦胧,再一伸手,好像就能触到头顶的星星。
她发现嘉昱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于是虚抿了口茶。
“那你喜欢山里还是城市里?”
他终于搁下了勺子,歪着头很认真在想,“嗯……山里很好,山里有神灵,山里的树会说话。”
并不孩子气的脸和声音,把这种孩子气的话说得正经,反而更加孩子气。世上就算有神灵,也早已死在万年前了。
他忽地一笑,“不过城市里有山里没有的东西。”
“比如呢?”她撑起头,礼貌地表示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