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依稀感觉冯绍民起了身，自己便也醒了。
冯绍民屏息，一时间也没有个头绪。不过是马脚总会露出来的。
“不得侵扰边境，年年向启晟上贡，成为启晟的附属国。”
冯绍民笑了，“是是是，娘子说得都对。不是鸭子，是鸳鸯。”冯绍民看着这荷包，心下触动，一个从来不做女红的人，居然为了她肯下这个功夫。或许自己贪心不足，还想要的更多，最好寝衣，靴子都是她绣的才好。
“使者别来无恙啊。”冯绍民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您看。”连烨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冯绍民。
“北狄是个劲敌。”
“跪下！”众将士齐声喊道。
将士散去，连烨却单独留下。
“皇兄？”天香讶异，“这不可能。”
李兆廷抬眸，目光却坚定了起来，“我今日是来和谈的，而不是来这里受你侮辱的。”
冯绍民的话没有错，如果她把天延剩下的十座城池全部攻下，他还能去哪里。
两人匆匆穿戴好了一切，走出账外。
李兆廷不语，他对她还有什么能说的。
天香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上来就是一个巴掌，“你无耻！”
冯绍民让他国彻底惧怕，曾经那个偏偏公子，温润如玉的驸马爷，如今是威风凛凛的开国帝王。一身傲骨，两袖杀气；三尺凌厉，四方莫敌；五指挥间，六界沉寂；七弦祀伊，八荒当泣。而天香三军齐发扬鞭策马万里扬沙兵临城下，只为睹她笑靥如花，只为望她绝代风华。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都已经快十月了。”天香声音低低，却透着感慨，“好在有惊无险，目的也达到了。此番这般，边境应该可保几年稳定。”
天香含笑点点头，“真的。”
“好！我答应。”李兆廷突然地出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要回去和朝臣们商议，然后在给陛下一个答复。”
冯绍民仰天大笑，“侮辱？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说这两个字？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谈条件。”冯绍民用极其讥讽的眼神盯着李兆廷，她多希望李兆廷一直消失，而不是用这个身份站在她面前。
“我本想着是百清的人，可是你看大军出征到现在，除了南卿是个意外，粮草什么都没有出现问题。”
天香捏了冯绍民的耳朵，“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信不信我回去一个都不给你做。”
李兆廷冷冷一笑，眼神涣散，“是，我无耻。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为了活命也有错吗？“
冯绍民僵立片刻，“这事不用告诉任何人了。”
“你这是乘火打劫！”
“点兵继续向西攻打，朕打到天延跪着求朕为止！”
冯绍民一拍案几，大声道：“李兆廷，见了朕为何不跪。”
天香见状连连摇头，只觉这是天大的讽刺。李兆廷，冯绍民派人找了七年的人，刘倩等了七年的人，如今却是天延的驸马。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好，朕等你。”冯绍民爽快地答应了，“公事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解决一下私事了。”冯绍民挥手，让各位将军退出营帐。这笔账只有她和天香能和他算。
他这一消失就是七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为何娶了天延的公主？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等李兆廷来给冯绍民和天香解惑。
“几年的稳定，足够了。如今启晟的对手再不是天延，而是北狄了。”
“有什么不可能。天延劫了粮草，若我活着回去，就是个办事不利的罪名。皇上拿捏着我的错处，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刘倩继续跟着我受苦吗？”
“那也不是你叛国的理由！”冯绍民厉声打断道。
卯时鸡鸣，军鼓响起。天空灰暗，大地苍凉。
“等回京以后，给你缝制寝衣。我看你寝衣的袖口都脱线了。”
李兆廷这才抬眸，对上冯绍民幽深的双眸，缓缓道：“当年粮草被劫，我被天延的人所抓。没日没夜的折磨我。”声音中带了幽怨，“把我当成畜生一样使唤，若不是灵嘉，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李兆廷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天香突然望了眼出神的冯绍民，从怀中掏出了东西，“给你。”
冯绍民这时已经镇定了许多，略顿了一下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绍民坐于主位之上，天香坐在一旁。各位将军站与两侧，面目严肃。
从天延使者跨进主帐的那一刻开始，冯绍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继续的这一场谈判。还好，有天香陪在身侧。
冯绍民轻叹一声，“这里虽然土地广阔，但是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将就了。等回了京，问过群臣，派人来此发展农耕，促进商业往来。”
冯绍民讨饶道：“娘子手下留情，我错了，我错了。”手臂一揽将天香拥入怀中。
还未等连烨离开，天香撩了幔子进入。连烨喊了一声皇后娘娘便退了出去。
如今这山呼万岁，却是震天动地，令天地失色。
“没错，所以我们的将士们更不能懈怠。”
最后那三个字，冯绍民是咬牙切齿般的挤出来的，他太令冯绍民失望了，从未有过的失望。
李兆廷站定，一动不动。良久，转身扫过冯绍民和天香，“那皇帝陛下想怎么谈？“
“你就不怕朕把天延彻底吞并，让你无家可归。”冯绍民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似平静，却在李兆廷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在！“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启晟的黎明百姓，更是为了等了你七年的刘倩，还有你的儿子。李兆廷，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对得起谁！”冯绍民积压的怒气正在一点点上升，似要马上喷薄而出。
良久，才开口说话，“朕现在不知道是该称你为兆廷兄，还是李驸马。或许朕更愿意唤你一声兆廷兄。”顿了片刻，“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还有皇后说的吗？李兆廷。“
“天延使者到！”一声唱和从帐外响起。
仰头闭上了双眼，“你真的要做的这样绝吗？冯绍民。”
同样的山呼万岁，两月之前还在京中，一切都悬而未定。
“卑职知道了。”连烨答道。
冯绍民暗暗捏拳，眼底无声地漫上一层薄霜。
冯绍民见李兆廷闭口不言，大吼一声，”众将士听令！“
冯绍民缓过神来，垂眸，一个龙纹荷包映入眼帘。眸底浮出惊喜，“你绣的？”
“参。。。。参见启晟皇帝。”
冯绍民颔首，“是的。不过我也不准备再攻下去了。流水的银子下去，大军若再征战也是耗不起了。等明日天延的使者来，谈好我们就回京。眨眼都快两个月了。”
李兆廷突然站起了身子，“如果皇帝陛下就是这态度，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在下告辞。”转身便想离去。
冯绍民拿起荷包，仔细端详了下，点头道：“嗯，这次终于不像鸭子了。”
“那人咬舌自尽了，但是这个徽记。。。。。。“
天香点头，自己当然不会忘。那天早膳冯绍民还是怒气冲冲的。
“那为夫以后的寝衣，袍子，靴子都要娘子做。”
“所以那个人不是百清的人。”天香讶然，不是百清的人，那还会是谁？
“我不想的。”李兆廷的眼神突然狠厉了起来，“直到我知道那劫持粮草天延军队是皇上的意思，我才对皇上彻底死心。”
帐外的将士齐声喊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冯绍民说这话何尝不是在怄气，她气，她恼。她宁愿李兆廷已经死了，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叛了国，还娶了敌国的公主。亏得刘倩还在京中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家，可是这七年早已物是人非了。
李兆廷双手紧握，紧紧咬住嘴唇，他觉得今生最大的侮辱是拜这个昔日好友所赐。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和她去谈条件。。
使者依旧是那副懦弱的样子，这样子看的冯绍民，包括天香直窝火。就算过了这么些年，还是那样，没有一丝丝的傲骨。冯绍民真当是怀疑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真是瞎了眼了。
天香掀起了被子，穿上了靴子，“今日天延派人来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睡不踏实，听说还是派了个驸马来。”天香拿过衣服给冯绍民穿上，“这里的秋天可比京中冷多了，别冻着了。”
天香轻微点头，“不准嫌弃我，我已经尽力了。慧芝不在身边，我只能凭着记忆绣成这样了。”
冯绍民冷笑一声，“朕就是乘火打劫了，你又能耐我何？”
“所以你就娶了这个灵嘉公主，背叛了刘倩？”天香反问道。
冯绍民默然注视着匍匐在地的李兆廷，酸涩涌上心头。
冯绍民望了一眼连烨，将书信展开，快速扫过。
冯绍民双眸亮了起来，“真的？”
天香走到矮几前，坐在冯绍民身边，双手托腮看着案上的兵舆图，图上有好些红色的圈，“这些个圈圈是还没有攻下的吗？”
冯绍民突然想到什么，正色道：“可还记得科考那几日的那一场奇异的风。”
“那人呢？”
冯绍民回眸，清凌凌的双眸正望着她，“怎么不再睡会？“
天香瞪了冯绍民一眼，“那明明是鸳鸯，就你看着像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