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的笑还僵在脸上，渐渐被盈上心头的怒意所代替。
“竟敢骗我！”二当家的大手一挥，“来人，拉出去，就地正法！”
“小宁儿。”温念之看着细腻的伤药一点一点在手背上被推开，“将军府里吃得饱也穿得暖，你看，你非跟着我出来受这罪。”
翌日清晨，雪已经停了，难得出了回暖阳。
温念之惊恐地扫了一圈众人，面上尽是猥琐奇怪的笑容。
一行人押着温念之和万宁，牵着她们的骏马，走了不多会儿便至一处寨子。
二当家站起身来，魁梧的身姿缓缓行至温念之身前，他仔细凝视了一会儿，“这小子不是祁人口音。”
她这个年纪的女娃娃遇上此等情景，应当被吓得哇哇大哭才对。
刀光一闪，那人大喇喇地开口，“可是西祁人？”
“好大的胆子！”又是一声怒喝，只不过是个公鸭嗓，“竟敢跟咱们黑虎寨一个名儿？你算老几？”
屋内燃起了炭火，只是劣质木炭比不得将军府中银骨炭，有异味不说，连暖气都大打折扣。
走水路赶往北宁定然是行不通了，温念之买了一匹快马，带着万宁从陆路北上。
定安城至北宁都城汉阳府的马道被风雪阻断，她只好西行绕道碧鸾山，途径酉泉入北宁境内。
“二当家的！”壮汉将人往堂中一推，抱拳道，“兄弟们出去巡山，逮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子回来！两人可疑，说不定是西祁的细作！”
万宁小心翼翼地替她上着药。
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即扯下束得高高的发髻，三千青丝瞬时散落肩头。
不待人开口，她便老实交代，“大人们错怪小人了！我叫温二虎，弟弟温小虎。我们老家在酉泉，是赶着年前回家投奔姑母的！不是什么西祁细作！”
后续粮草辎重待整备齐全，于十日内，再行北上。
说罢，几人将他们押入堂中。
顺带也解开了万宁的头发。
全都举着刀剑，凶神恶煞地对着她们。
万宁没有抬头，只奶呼呼地回道，“兄长待我好，将军哥哥也待我好。可我是被你买下的，自然要跟着你。”
万宁跟着跪在她身旁，深怕这些人不信，此时点头如捣蒜。
“哦？”大汉瞥了一眼身旁的快马，“大爷我不信，庆、祁战事已起。二当家的最是痛恨这些祁人！兄弟们，先押回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审问一番再说！”
鹅毛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两夜，河道已然结了一层薄冰。
众人面面相觑。
赶了几天的路，两人早早入眠。
上头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扶长刀，刀尖杵地。满面的络腮胡子，黑如炭面的脸上嵌着一双如铜铃般的怒目。
“少废话！”
忽然，小女娃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粗犷的大汉，一把就将万宁拖了过去。
两个女子虽经一路风霜，但也掩不住精雕玉琢的面容。
这些东庆山贼，虽落草为寇，但却恨极了西祁。
她立时反应过来，这二当家是个断袖啊！偏爱他们这种玉面小生？！
午后，温念之带着万宁已行至碧鸾山地界。马儿的缰绳系在树干上，两人下马打算休息片刻。
“老大！”温念之举手示意，“家中，我排行老大……”
“是！”
温念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万宁眉毛皱成一团。
温念之踉跄几步，又抬头看去，黑是对的，中间的虎字用了一个极简的猫头代替，至于那个“寨”字，怎么写成了“塞”？
“好汉英明。”温念之道，“多谢指教。”
万宁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又从包袱里翻出一瓶伤药。
临近年关，连定安城都下了雪。
边关战事吃紧，腊月二十六，萧锦羡率领先头部队两万人，率先开拔。台东毗邻幽云城，州府粮库存粮尚够。
碧鸾山距离幽云城不远，西祁驻军台东，时不时地会侵扰幽云城一番。
只要不是劫财劫色，什么都好说。
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但她只是紧抿着唇，除了小脸略微苍白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押着她的壮汉推了她一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明明是黑虎寨！”
“你啊……”万宁倔强起来，连温念之都没辙，“今夜好生睡一晚，等明日过了碧鸾山，我们大约就能入了北宁境内，能在酉泉落脚便最好不过了。”
温念之瞄了一眼，头顶的几个字让她不由自主念出了声，“黑猫塞？！”
“二当家饶命！”
两人早起啃了两个馒头，又匆匆上路。
万宁眼看就要憋不住笑了，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
粗犷的面上，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镶嵌在黑炭脸上十分突兀。
再行一日，便至碧鸾山地界了。
后头的声音越发小了，只因上头的二当家面色又黑了三个度。
温念之飞快地扫了一眼周遭的几个人，尽是山贼装束。
周遭渐渐围上来四五个壮汉。
“好，都听兄长的。”
更别说西北方向的青阳城一带，这场战事注定极其艰难。
他继续说，“不过，既然入了我黑虎寨，眼下边关战事吃紧。不如留下来过年……”
她的神情忽而变得十分古怪，寨子里没一个识字的？怎么肚子里的墨水比她还少？
连日骑马，温念之的手早已生出了冻疮。
扣着万宁的那人，拔出一把大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给万宁挤了挤眉毛，便乖乖地束手就擒。
天色已晚，两人寻了一处客栈，暂时落脚。
一面说，一面凑近温念之。
“好汉饶命！”温念之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我们是借道回北宁的，我与弟弟老家在酉泉，不是什么西祁人！”
温念之刚把水袋子递给万宁。
话音落下，那二当家手里的长刀，“咻”地一声，瞬息飞至温念之身前，立时插在了地上。
一路晴空万里，路倒是好走不少。若无意外，今日还能早早地赶到酉泉。
哪个土匪窝子取了个这等稀奇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