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某没有法子，亦是不愿顶着‘投敌’的名义，只得悄无声息地大开城门，暗地里请大将军入城驱胡。却是不知，大将军如此谨慎。今夜，常某只有亲自走一趟。”
常骏道，“聂将军领皇命驻守定安，我等当初接过沈宴将军手中的淮源。某日，守城的士兵被偷了一批又一批，胡人狡诈，更是在杀人之后易容成死去的士兵模样。直至过了一段时间，常某才发觉不对，可为时已晚。城中百姓死伤过半，不得已，常某带着剩下的人马，只得潜伏在周边山林之中。”
甚至听说萧锦羡亲临桐邱时，常骏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来见他。
随即，目光移至一旁，“鲜卑入关，兹事体大。常某从前跟了大将军一段，自知您手段非常。如今，东北部沿线的边境小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常骏，如今外敌在前，你实乃不该阵前来问萧某的罪！”
“是。”几乎没有片刻犹疑，萧锦羡答，“我拿捏韩时衍，是为了保我家人的无奈之举。常将军，你应该知道，事到如今，萧某别无选择。”
一时间，大庆东北部流民失所，战火连天。
他守他的本心，自是对东庆忠心耿耿。可是，韩宥安亲自引了外族入关，常骏忍无可忍。
“东庆大将，常骏。”
“大将军啊大将军，若非你挟持太子，陛下定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说来说去，胡人乱中原，你是帮凶啊！”
一目十行看完，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什么歪理？！
帐中默了许久，常骏观萧锦羡面上神情不明，他试探地问道，“敢问大将军，太子殿下，是否安在？”
“先夺淮源，再驱胡人，刻不容缓！”
苏豫壮着胆子将信纸拿过来扫了一眼，震惊之情更甚。
以鲜卑拓拔宣部下近十万人为佣兵，酬以金银玉帛入中原，意图剿灭萧锦羡。
来人将信笺呈上，萧锦羡展信，却不敢松眉。
“那东庆陛下……怎会是他自己引了胡人入关？这不是自断手臂吗？”
几乎是一瞬间，萧锦羡吐出十二个字。
萧锦羡做事谨慎，陆江临实乃没有必要在城防一事上弄虚作假。
话音落下，有人再度入帐回禀，“大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这一年，皇后被废，朝中局势不明。
常骏叹了口气，双目依旧炯炯，他朝萧锦羡抱拳，心生敬意，“大将军开口便询问流民安危，常某心中感佩。”
此时，萧锦羡亲率大军，在桐邱严阵以待。
可他未曾料到，鲜卑入关后，撕毁与东庆的协议，屠杀平民，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可是韩宥安却按耐不住，亲自引了外族入关来剿灭自己。
当初萧锦羡若未扣下韩时衍，此时怕是早就命丧黄泉！
“啪”的一声，他将信纸拍在桌案上。
城头的火把将半边天都照得透亮，西渡川的上游，犹如一片白昼。
因不满高博紧闭城门，孤身入萧营，以血肉之躯抵西祁合围。
沈宴想拔刀，苏豫拳头已经握紧。
当初淮源近乎空城，听常骏一说，才知问题出现在此处。
萧锦羡面色一沉，双手已经握成拳，“请常将军细说。”
“蠢货！”怒不可遏的两个字，惹得帐中人俱是一惊。
直至人入了帐，萧锦羡直接问道，“常将军，叙旧的话以后再说。本将想知道，淮源被屠空，其余边城的流民呢？情况如何？”
他们早就走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但韩宥安此举，无疑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谁？”
萧锦羡着实觉得这件事实乃天方夜谭。
建安四年，东庆太子被萧锦羡所挟，韩宥安方寸大乱。听信谗言，引外族入关。
常骏继续道，“相信大将军已经探得，东北边城，流民四溢。可常某的消息，定比大将军的更准确。那些贼人，除了屠城掠夺……如今，更是剑指定安城。他们要，覆灭中原韩家。意图，染指汉人江山。”
此人身上流着纯正的东庆血脉，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见萧锦羡，必是已知朝中大乱。
“大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他的到来，却令萧锦羡并不意外。
第187章 深夜客
常骏，当初幽云城的小小守将。
萧锦羡眼神扫过，无声将两人按下，冷道，“常将军，你如何诋毁我，我如今都不会与你计较。可萧某还是要说一句，当初的太子殿下韩宥安，与我情同手足。他对我做的事，远不如你所知道的。简而言之，如今的局面就算不是他一手造成，也是他韩宥安一意孤行的结果。”
后来，萧锦羡带他北伐，他却不满萧锦羡隐瞒传国玉玺之事，暗中与韩宥安通传。最终，被萧锦羡送回定安城。
萧锦羡只觉不可思议，“剩下的人马还有多少？你淮源驻军少说有三万人。这便被潜入的百众胡人，一举偷光了？”
常骏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的无奈、嘲讽、还有难以消解的愤懑全都揉在在一起。
默了一息，萧锦羡道，“传。”
常骏摇摇头，“大将军有所不知，三万人马有两万，被陛下紧急召回。当初常某还不知京中生了何种变故。余下一万，又被分为两批，每批四千人，连夜奔袭京都。直至沈宴将军探淮源形势时，常某唯余两千人。这些人，又被胡人偷了不少。”
东庆历来富庶，更是掌着江南那等鱼米之乡。韩宥安就这样不信任他，他是捏着韩时衍，然而，稚子无辜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至少到现在，萧锦羡并未对韩时衍动杀心。
沈宴心知肚明，若非他韩宥安当初便在淮源滥杀无辜，沈策怎会辞官。
主帐中，有人来报，“大将军，有信从琼州来。”
帮凶？若韩宥安当真是明主，如何能做出通外敌的手段来？
沈宴凑过去，信上说得明明白白，淮源有如今的情势，便是一目了然了。
萧锦羡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苏豫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帐中齐声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