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打了个喷嚏，差点把葱甩上房檐。
酒液还在，晶尘已融，光晕流转如星河沉底。可无论他怎么默念“系统爸爸发红包”，那块玉佩都再没亮过。
“时间没动。”她低声道，“可九霄界已过去百年，这里……像被冻住了。”
白璃却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他摸了摸腰间的葫芦，底部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符纹，像是谁用指尖蘸酒画上去的，形如“记”字残角。
“以前是它养我。”他把葫芦挂回腰间，拍拍，“现在换我养它。”
“成了！”它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本龙复活了！”
陆无尘啃完半根黄瓜，把剩下的往五爪金龙嘴里一塞，翘起二郎腿。
“你就不怕吗？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奖励……以后怎么走？”
“坏的哪有这么彻底？”陆无尘蹲下，指尖捻起一撮院中泥土，轻轻撒进灵田空间。三息后，一株静心草破土而出，叶片泛着淡青光晕，根须微动，像是在呼吸。
酒葫芦在跃迁的最后时刻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走了力气，连带着陆无尘腰间的咸鱼玉佩也彻底黯淡下来，连一丝微光都未曾泛起。
“本龙高贵的血统……”
“老酒鬼留的记号。”他笑了笑，“说若听见酒香，便是他在提醒。可这铃声……倒像是酒杯碰杯。”
风铃挂在那儿，铜片斑驳，多年未动。可就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那铃无风自动，发出极轻的一声——
“甜。”
五爪金龙翻了个身，支起脑袋：“你们说，系统没了，那咱们之前干的那些事，还算数吗？”
种田者，非容器。
五爪金龙瞪圆了眼：“这田……成精了？还会算数？”
他撬开封泥，倒出几粒干瘪的瓜子，掌心一摊：“七岁那年藏的。那时候还没系统，我天天盼着它们发芽，结果晒了三个月，一粒没活。”
他抬头，咧嘴一笑：“它拿走外挂，但拿不走我手上的茧。”
“我们……回来了？”她声音不大，像在确认一场梦。
话音刚落，那几粒瓜子的土壤微微隆起，三息后，嫩芽钻出，竟缓缓排列成两个字——
短促，清越，像一滴酒落入静水。
白璃望着他，忽然问：“那你以后……还叫它‘系统爸爸’吗？”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咸鱼玉佩的表面。
“现在。”他轻声道，“路是种出来的。”
“不是成精。”白璃蹲下，指尖轻触地面，石桌一角忽然浮现出半行小字，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那玉佩深处，最后一丝暗金纹路悄然断裂，化作一粒微不可见的种子，沉入灵田最底层，无声无息。
白璃环顾四周，老宅安静得离谱。墙角那株野薄荷还在，叶片边缘微卷，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井水清澈，倒映着天光，连井绳的磨损位置都没变。
他指了指灵田：“种下去的，长出来了，就是活的。系统记不记分，关我屁事。”
它僵住：“……该不会是自燃吧？”
叮。
它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烤的红薯，你吃的瓜，她为你挡的劫……是不是都成了数据残留，一场梦？”
五爪金龙趴在地上，尾巴有气无力地拍了两下：“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自力更生？以后烤红薯还得自己生火？”
“差不多。”他蹲回灵田边，挖了个小坑，把瓜子埋进去，拍实，“系统让我摆烂，奖励躺着就能升级，可我种田不是为了升级。我喜欢看它们破土，听叶子蹭土的声音，闻刚摘的灵椒辣鼻子的味儿。”
“以前是它告诉我往哪走。”他眯眼望着天，“现在——”
五爪金龙挣扎着爬起来，甩了甩尾巴：“那……本龙还能不能变大点？至少别被野猫追。”
白璃皱眉：“你真觉得它是‘跑’了？不是坏了？”
“干粮还得备着。”他晃了晃葫芦，“万一路上饿了。”
“高贵的血统也得吃饭。”白璃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而且你现在连龙息都弱了，刚才那口酒，我都能吹灭。”
“你本来就不靠谱。”陆无尘顺手从田里拔了根变异香葱，往它鼻孔里一戳，“上次带路带进魔修坟场，还说那是‘星轨终点’。”
陆无尘嚼完嘴里的瓜子，把壳一弹。
他躺回屋檐下的竹椅上，顺手从灵田摘了把新熟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酒液渗入泥土的刹那，灵田微光一闪，时间流速短暂恢复，静心草抽高半寸，叶片舒展，灵气循环重新启动，虽慢，却稳。
白璃站定，银发缓缓褪成乌黑，狐尾的透明感还在，但不再散发虚弱的灵压。她低头看了眼掌心，混沌灵珠静卧其中，不再有规律地跳动，仿佛睡着了。
五爪金龙凑过来，龙角蹭了蹭灵田边缘，原本该亮起的星芒却毫无反应。它愣了愣，又蹭了两下，终于蔫头耷脑：“完了，导航系统下线，本龙变废龙。”
“它在回应你。”她看向陆无尘，“不是系统，是这片田，是你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在说话。”
陆无尘不理它，只抬头看了看屋檐。
“不是冻住。”陆无尘走进屋，从灶台底下摸出个陶罐，灰扑扑的，盖子还用泥封着，“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走太快。”
白璃站在院中，看着他那副懒散模样，忽然笑了。
他眯了眯眼，没说话。
金龙深吸一口气，龙角微颤，体内灵力缓缓凝聚。片刻后，它体型涨了半尺，鳞片泛起微光，虽不如从前耀眼，却多了几分厚重。
“试试。”陆无尘指了指灵田，“用你自己的劲，不是系统的。”
“你可以考虑转行。”陆无尘嗑了粒新长出来的瓜子，嘎嘣一声，“当个看门龙，工资按根茎类作物结算。”
他叹了口气，把葫芦塞回腰间：“看来是真的——爹跑了，遗产没收。”
金龙低头一看，果然，一缕黑烟正从尾梢袅袅升起，像是电路烧了。
金龙当场翻了个身，四爪朝天：“本龙要罢工！抗议系统单方面解约！”
“那就行。”他拍拍裤子站起来，“甜的就是真的。疼的也是真的。你烤糊的红薯我吐了三次，那也是真的。”
他脚下一实，人已落在青石板上，尘土轻扬，熟悉得让人想笑。
陆无尘掏了掏耳朵：“没事，就当是新型龙息，以后专喷烧烤酱。”
他弯腰，从田边拾起一粒晶尘，通体透明，六棱分明，正是那滴血凝成的最后残渣。他没扔，也没藏，只轻轻一吹，让它飘进酒葫芦。
陆无尘咧嘴，笑得没心没肺：“叫爹也没用了，现在得自己当爹。”
“新篇章嘛，总得有人先躺平。”
“它没坏，是断了线。”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以前是它喂田，现在是田自己活了。”
陆无尘没答，只把酒葫芦举到眼前晃了晃。
“瓜子甜不甜？”
白璃看着那几粒皱巴巴的种子，忽然笑了：“所以你现在种的，都是当年没发的愿？”
五爪金龙从陆无尘肩头滑下，四爪着地，尾巴甩了两下，忽然抬头：“本龙怎么感觉……轻了？不是变小了，是……少了点啥。”
“别高兴太早。”白璃瞥它一眼，“你尾巴尖还在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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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尘没吭声，只从酒葫芦里倒了口酒，轻轻洒在灵田上。
她念完，字迹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