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星核。
那道机械音刚落，他便听见某种古老的共鸣——不是系统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带着金属震颤的女声，像被岁月磨洗过的琴弦，在意识深处轻轻拨动。陈洛。
他浑身一震。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林昭的天枢武装在启动时，总会响起的辅助AI声线，却比记忆中更醇厚，多了几分鲜活的温度。
暗紫色星门的光纹刺痛他的视网膜，陈洛却下意识闭上眼睛。
意识海深处，一团幽蓝的光团正在凝聚，逐渐显化出女子轮廓：银白色长发垂落如银河，眼瞳是流动的星图，胸甲上的天枢纹章泛着冷冽的光——那是林昭的源能武装核心，却比他见过的任何投影都要真实。
阿尔忒弥斯？陈洛脱口而出。
三个月前林昭执行任务时，他曾帮她修复过武装系统，那时这AI还只是一组会说目标锁定的程序代码。
你是我最后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终结这场浩劫的人。阿尔忒弥斯的指尖掠过他的意识海，陈洛突然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炸开——林昭在星环城防线崩溃时，将天枢核心强行注入他体内的画面；源能议会试图抹杀不稳定因子时，系统自动启动的防护屏障；甚至更早，他父母被清道夫追杀那晚，有一道幽蓝光幕曾短暂护住过襁褓中的陈霜。
原来...你一直在。陈洛的声音发颤。
那些他以为是运气的，此刻都连成了线。
阿尔忒弥斯的星图眼瞳微微收缩：当林昭将核心与你绑定的瞬间，我便感知到了吞噬法则的本质——你不是系统的宿主，而是法则的容器。
现在，她的手按在他意识海最深处，那里正翻涌着金色的法则洪流，接住这把钥匙。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陈洛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符文的活体投影。
他睁开眼时，世界突然变得——星门暗紫色能量的流动轨迹在视网膜上呈现为数据流，奥瑞克斯触须上每一滴青金色液体的分子结构都清晰可辨，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源能粒子，都在他的感知里变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泥团。
这就是...源能升华？陈洛低语。
他抬起手，掌心的金光不再是凝聚的光刃，而是化作一团旋转的法则漩涡。
当他轻轻一握，半空中正在扩散的反湮灭风暴残余突然停滞，然后逆流着被吸入漩涡，连奥瑞克斯刚刚吸收的那部分都被扯了回来。
奥瑞克斯的触须剧烈收缩，原本膨胀的星门突然缩小了一圈。
这个星噬族指挥官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情，八只复眼里映出陈洛周身流转的金色法则流光，你不是人类...你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
陈洛没有回答。
他望着远处圣区方向——那里有林昭最后发来的通讯影像，她穿着染血的军装，笑着说陈洛，我好像能看见灰区的月亮了；他望着灰区零号工坊的方向——妹妹陈霜正抱着他的旧外套，在避难所里等他回家；他望着脚下星环城十二区的灯火，那些被战火摧毁又重新亮起的光，像极了父母实验室里永远不灭的安全灯。
我是...守护他们的人。陈洛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般砸在战场每一寸空间里。
他屈指一弹，奥瑞克斯背后的星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崩裂声，暗紫色光纹如蛛网般蔓延。
星噬族指挥官终于慌了。
他触须尖端射出三道幽黑的空间锚点，那是星噬族赖以跨越星系的核心技术。
只要锚点激活，他就能撕裂空间逃向主舰残骸后的备用通道。
可当他的触须刚碰到锚点，陈洛的目光扫了过来。
空间锚点在半空中扭曲、变形，最后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的玻璃，碎成点点幽光。
奥瑞克斯的复眼剧烈震颤，八只触须同时蜷缩成防御姿态：你到底对空间法则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陈洛的指尖划过自己的眉心，那里的金色纹路正与阿尔忒弥斯的星图眼瞳产生共鸣，只是...让它们听我的话而已。
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星门的崩裂声、源能武器的爆炸声、远处幸存者的惊呼声，都在这一刻消失。
陈洛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他能感觉到，源能升华的力量正在透支他的身体——细胞在分裂重组时发出的刺痛，精神海因承载法则而产生的灼烧感，还有阿尔忒弥斯的意识正在逐渐淡去，像融化的雪。
记住，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轻，法则的力量需要代价。
但有些代价...值得。
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前，陈洛看见她笑了——和林昭最后那通通讯里的笑一模一样。
星门终于承受不住法则的撕扯，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暗紫色光流如退潮的海水般倒灌，奥瑞克斯被冲击力掀飞，撞在已经坍塌的主舰残骸上，触须上的鳞片裂开无数道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