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卿转而沉思，看着脚下逐渐明亮起来的人世间，她的眼神中仍有些迷茫——这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自从你和残雪将我从猫妖手上救下的那一次，我们就开始说话。你说自己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而我又恰好理解你的感受。枫凌梓逼着你去伤害别人，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夜墟境的一切，我要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于是我们总是相互倾诉那种苦痛，我们同病相怜，互相安慰。”
夜辰此话一出，婳卿显然被震惊了，并且疑惑更深，她以为自己想开了某些事情，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对聂天仇的感情并不是爱的事实，然而夜辰的话，却似乎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难道自己又错了？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从山头跳出，冲破重重厚重的雾气，直射向那几乎凌驾在九天之上的凸出来的悬崖，而此时悬崖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在享有这第一缕纯净的光明。黎明的曙光开始一寸一寸的照亮人世间，毫无私心的播散着光明，照亮每个黑暗的角落。
······夜快到尽头，月从天边消失，太阳，还未升起。四下万籁俱静，等待着破晓来激起尘世的喧嚣。婳卿立于孤寂的悬崖，任风吹长发，缭乱了一夜的思绪，也被渐渐吹走，只是内心，仍有些迷茫。
那四年里，他们太傻，太多的事都不懂。
半晌，婳卿回过神来，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前途太过渺茫，她问夜辰道：“那你现在这么说又有什么把握，难道还指望我在雪山修炼个几百年不成？”
这个问题，婳卿终究回答不了，因为那种东西，在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幻象！
“什么？”婳卿不可思议的望向夜辰，很是惊讶。雪山久远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可是这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原来从未有真心爱过他。
而她现在才开始反省，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每次危急关头，她心中想着去帮助天仇，可是行动上却屡屡犹豫，每一次，残雪几乎都是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对，就是奋不顾身！
“你当然爱他！”
婳卿渐渐明白，对于聂天仇，自己从来没有过勇敢，而爱的真谛，便是奋不顾身，正是如残雪那般。
“我不明白。”婳卿的目光，从脚下的万里锦绣山河转移到身边的夜辰，其中充满疑惑和不安，“我对天仇有感情，可是我就是无法做到奋不顾身，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
婳卿一时语塞，这话她恐怕更是很难听懂。
“你爱我吗？”
夜色，深深，凄凉，无边。
婳卿又是一怔，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似乎不难，但是扪心自问，她又觉得恐慌了，一时间竟然寻找不到心中的答案。她没有来的一阵心虚，不敢去看聂天仇的眼睛，转而将头扭向一边，看着月色下荡起阵阵晶莹水波的梦湖，混乱的思绪中出现了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你这样做值得吗？”
衣衫被撩起，灌注进了凉风，手心一阵冰凉，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那些渺茫的感情，无处安放的心意，都开始明了起来了。
他，为她施舍了思念的怜惜之情。
一个淡青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面含微笑，风度翩翩，端庄而优雅的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风猛烈了些，只是那双翡翠般碧绿透亮的眸子丝毫未动，坚定的俯视着下方，坚定中带着无比的温柔和爱怜，望向天下众生。
“我······”婳卿看着天仇的眸子，心中一阵慌乱，她试着挣脱后者的双手，摇着头无措的说道，“我不知道！”
他缓缓转身面向湖面，幽幽说道：“四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你，很善良。我总是看见你去保护那些人类，对抗的却是和自己一样的魔界之人，所以你一直显得很无措，自从你······”
“我这才刚回来，你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叫来，所谓何事？”夜辰笑着问道。
“我当初给过你的第三条路，登天入神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期盼得到的。我之所以选中你，就是因为你胜过所有人的善良，可以毫无私心的去爱每一个人。你只有在那个安宁、纯洁的地方才会快乐，才会没有包袱。你生来就是属于那里的，只是阴差阳错，你被人从雪山带走，才绕了这么大一圈儿。”
夜辰转而看着脚下，那将蓝色黎明笼罩着的白色云层渐渐翻涌，人间山河在其中若隐若现。繁华人世，如此这般深不可测，却似乎只是在自己的鼓掌之间，他的眼中充满自信：
“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夜辰满脸的欣慰，“自从离开雪山，这三百年来，你没有枉杀一条凡人性命，更没有伤害一个天神，你的力量已经太纯净了。只要等时机成熟，我便会带你离开。当然，那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夜辰回想着说道：“当年你被抓回神界，本来因为神魔两界恩怨颇深，你是要被处死的。但那时我看你眼神温柔，乃是心性善良之人，便向天帝恳求饶你性命，只是想到以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呆在魔界，便想要将你留在神界。”
婳卿是个聪明人，她也总算是听明白了天仇话里的意思：“所以，你对我只是怜悯和同情？”
此时风势渐涨，搅动天上风云变幻，乌云将月亮遮住，周围暗淡下来不见一丝光亮，只有那两道白衣依然伫立在湖边，极是显眼。随着风势后撤，乌云被吹走，皎洁的月光又洒下清辉，装点在微波翻涌的湖面，波光粼粼，闪耀在二人黑色的眼眸中。
天仇静默了，他正在努力想要看清的某些东西，似乎寻找到了答案。
不过当她注视着夜辰望向自己的眼神时，她又松了口气，知道定然还有下文。
那锦绣山河，像是点上了金粉，耀眼夺目，壮丽辉煌，就像是从神界陡然降落的一座精致楼阁，被神圣的光芒所笼罩，在夜的尽头，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充满希望······
婳卿转头望向身边的天仇，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在后者的眸光中看到了残雪的影子！曾经她以为残雪很傻，为了天仇，不惜跟枫凌梓作对，结果现在得不偿失之后，仍然不死心。
“你看着我！”天仇轻轻的说道，似乎不想吓到此时看起来脆弱无比的婳卿，但他依旧质问着，“婳卿，你爱我吗？”
婳卿静静听着天仇说，往事似乎又回荡在脑海，只是那些温馨的情景渐渐模糊了起来，亦或是记忆在被逐渐冷却的心冰封，那些过往，似乎有些不真实了。
将要提到某个名字的时候，天仇很明显的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那么你对我呢，难道不是更多的依赖吗？”天仇看着婳卿的侧脸，那张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亲手拆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桥梁，一片死灰。他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等待着。
果然，夜辰笑容更深，他缓缓说道：“你爱他，就像你爱所有善良的人一样。”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相处的种种，难道还不足以来回答这个问题吗？可是为什么天仇会问的这般质疑，而自己为何又不敢作答，还是心虚了，为何会心虚？不确定的某个角落，是否隐藏着答案？
“婳卿，你爱我吗？”聂天仇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深深的是质问。
“后来，姨娘变了，她不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天仇继续说着，不过回想起残雪差点被杀的那一次，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不禁苦笑了一下，“或者说，很少再逼我吧！我渐渐发现，我的那种苦痛在慢慢消失，而你还在受着这样的折磨，所以我对你有太多的怜惜，你本不该生在魔界。”
婳卿闻言愈加震惊，原来早在几百年前，自由无忧的日子就已经离自己这般近了，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为了一时的自由而跌入这魔界的浑水中，终究是身不由己，想想真是觉得可笑之极，她不禁苦涩的一笑：“真是难为了你一片苦心！”
她曾经这样问过残雪，但后者却只是苦涩的一笑，转移了话题，那是个肯定到的不用任何怀疑的答案，所以她从不纠结，从不犹豫，即使是万劫不复，她都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徘徊。
“但你终究是魔界之物，要净化身上的魔气岂是容易的？于是我便将你安置在雪山，希望以雪山纯净的灵气能助你修炼得道，却不想你终究是受不住被封印在雪山的命运，最后竟然宁愿与枫凌梓签下千年之约，来换取自由！就差那么一步，当真是可惜了！”夜辰不禁摇了摇头，对于当年你的遗憾，他的确是感到惋惜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