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只有无穷无尽的金浪在烈日下翻滚,每一粒沙子都闪着刺眼的光,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风呜呜地刮过耳畔,像是亡魂在低语,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水壶早就见了底,干裂的嘴唇沾着沙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刘亮跪在地上,用枯树枝在沙地上勾画方位,可刚画出北斗的形状,一阵旋风扫过,沙面便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山风突然紧了,卷起图纸边角拍在刘亮手背上。他看见图上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像张蜘蛛网,而那个用红笔圈出的"祭"字,正被夕阳的最后一缕光吞没,慢慢沉进山坳的阴影里。张豪杰捏着铁锹把的手泛了白,听见方向明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别找了,连我们自己都得凭着记忆摸路,这山里的石头,第二天早上就换了模样。"
传说中镇住沙漠龙脉的七星方位台,到底还是被流沙吞噬了。三天前那场黑沙暴过后,熟悉的沙丘全换了模样,原本矗立如犬牙的风蚀岩化作齑粉,连曾经指引方向的三棵胡杨都被连根拔起,不知抛向了哪个角落。我攥着残缺的羊皮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上面标注的星宿方位,此刻成了最大的笑话——北极星被厚重的沙尘遮蔽,连影子都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刘亮的心沉了沉,目光扫过营地——那些插着小红旗的探方被填平了,标记坐标的木桩歪在泥里,连当初指引方向的界碑都被运走了。"祭祀殿的位置......"
"没留标记。"方向明打断他,从包里翻出张泛黄的草图递过来,边缘卷得像朵菊花,"原本定在西坡第三道冲沟里,但上个月那场暴风把地表冲得面目全非。你们看,这里,"他指尖点着图上模糊的曲线,"本该有块天然形成的龟形岩石,现在连碎石都找不到了。"
"方教授!"张豪杰喊得急,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回音。方向明直起身,晒得黝黑的脸上沟壑更深了,他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饼子,看见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沉了下去。
刘亮曾试图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向前挪动,希望能找到那片传说中的祭祀殿,或是任何一点生命的迹象。但现在,连抬起脚都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放弃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知道,在这片死寂的沙海中,没有水和食物,任何寻找都显得那么徒劳。
方向明把最后一块能量核心插进备用发电机,仪表盘亮起的刹那照亮他眼角的细纹。"启动仪式第七天,双鱼玉佩在星盘中央裂开时,你正在C区调试重力锚。"他屈起指节叩了叩监控屏,碎裂的屏幕里还残留着扭曲的沙暴影像——棕黑色的尘柱裹着电光直插穹顶,像无数条暴怒的蟒蛇将整个山谷绞成废墟。
刘亮接住饼干时,发现包装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已经被风沙磨得模糊不清。
他们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正拿着卷尺丈量一块散落的木雕构件,正是方向明。听到脚步声,方向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疲惫却兴奋的笑容:“你们可算到了,我刚在这发现几块带纹样的砖块,说不定是魏晋时期的。”刘亮和张豪杰相视一笑,将行囊卸下,总算在这片荒芜之地,与同伴汇合。
远处的海市蜃楼里,隐约有宫殿的幻影,走近了却只剩滚烫的沙丘。七星方位台……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个传说?张豪杰颓然坐倒,任凭风沙渐渐没过脚踝,将最后一丝希望也埋进这无边无际的瀚海之中。
"你们怎么来了?"他把饼子塞进帆布包,拉链头锈得拉不动,"大部队三天前就撤了,剩下我们几个清理完最后一批陶片,明早也得走。"
刘亮缓缓地跪倒在沙地上,滚烫的沙子灼烧着他的膝盖,却远不及内心的绝望来得猛烈。远处的沙丘在热浪中扭曲变形,仿佛是一张张嘲笑的脸。张豪杰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也许,就这样永远地睡去,也是一种解脱。
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震颤声,刘亮猛地转身,战术靴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碴。方向明却只是从储物柜里翻出半盒压缩饼干:"狂暴尘持续了十七个小时,等我们从地下掩体出来,地面设备全成了锈铁。"他将饼干抛过去,自己咬开一瓶营养液,喉结滚动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现在的新坐标在昆仑山脉断层带,有山石抵抗。"
指挥中心的应急灯在岩壁上投下幽绿的光斑,方向明摸着冰冷的合金控制台边缘,指腹蹭过尚未清理干净的沙砾。"三个月前还人声鼎沸,现在连通风管道都在漏风。"他踢了踢脚边半埋在沙土里的战术背包,拉链上挂着的北斗星徽记在暗影里晃了晃。
考古队撤离后的营地像被啃过的骨头,散着断木桩和揉皱的图纸,风卷着沙砾从空荡的帐篷骨架里穿过去,发出呜呜的响。
刘亮挣扎着爬到一个沙丘的背阴处,试图躲避那致命的阳光,但这只是暂时的慰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寻找下去了,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向他逼近,而他只能无助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无垠的沙漠,黄沙在脚下不断流动,仿佛要将人吞噬。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早已没有一丝津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燎般的疼痛。水壶早已空了,最后几滴水在昨天就已耗尽,干瘪的干粮袋也无法再提供任何能量。指南针,地图,甚至连太阳的位置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彻底迷失了方向。四周的沙丘都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朝哪个方向走,似乎都只是在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