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父亲的咳嗽声涌过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黄秋听见父亲低声呵斥"哭什么哭"，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耳语，最后母亲接过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那明天我们去一趟，你爸要跟他谈谈。"
车终于在黄秋家楼下停下。刘亮深吸一口气。当他敲响门，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了黄秋，还有她身后的保姆以及那个可爱的、快一岁的儿子。黄秋热情地把他迎进屋里，黄秋的儿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黄秋笑着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阿亮爸爸。”小家伙似乎不怕生，伸出小手要刘亮抱。刘亮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他轻轻抱起孩子，小家伙咯咯笑着，还伸手去抓刘亮的头发。保姆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跟你可亲呢。”
那是个初秋的傍晚，赵家老爷子颤巍巍地捧着家传的玉佩，非要塞到刘亮手里；张家连夜送来了城中最繁华地段的商铺契书；张家更是将唯一的嫡女认作干亲，只求能与刘亮攀上些关系。这三家在本地原本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却在刘亮不动声色间化解了各自的灭顶之灾——赵家的走私船队被神秘力量护下，张家的官司悄然了结，谢四铁家的靠山倒台后竟安然无恙。如今见了刘亮，三家主子都得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刘亮不过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却让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物甘愿俯首帖耳。巷尾茶馆的说书人不敢妄议这段往事，只知道那之后，城里再没人敢直呼刘亮的名字，都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亮爷"。
黄秋攥着手机站在楼道里，听见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厨房的抽油烟机声突然停了，隐约传来锅铲落地的脆响。父亲接过电话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爸，是真的，孩子都快一岁了。"
"他陪我去的医院。"黄秋望着楼梯间斑驳的墙皮，"我想……想留下这个孩子的。"
他起身泡了杯绿茶，茶叶在沸水里慢慢舒展成春天的形状。茶几上还放着上周没看完的《钓客清话》，夹在书里的银杏叶书签被阳光照得透亮。手机在客厅充电，屏幕暗着，像块安静的黑石头。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光斑，刘亮伸手摸过枕边的玻璃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水汽。窗外传来早市的喧闹，卖豆腐的梆子声混着邻居老太太的咳嗽，像被水浸过的棉线，软塌塌地缠在窗棂上。
风又吹过，蓝印花布扬起边角，卷着铺子里头的笑语声，远远地飘开去。张姥爷子望着刘亮忙碌的身影，拐杖在青石板上轻轻顿了顿，心里头那点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还暖烘烘的。
走到阳台时，那盆去年冬天差点冻死的绿萝抽出了新芽。刘亮蹲下来浇了点水，指腹擦过叶片上的灰尘，忽然想起昨天调解室里调解员递来的那杯温水，玻璃杯壁上也凝着这样的水珠。
接下来的时光，他们围坐在一起，聊起这些日子的生活。刘亮对保姆充满感激，感谢她一直以来对黄秋的照顾和娃的照顾。刘亮看着温馨的一家人，心中满是安宁，他知道，这份温暖会一直延续下去。
洗衣机嗡嗡转起来，把衬衫上的褶皱一点点揉开。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滚筒里翻卷的白衬衫，像看着某种被水流带走的往事。楼下的修车铺传来金属敲击声，清脆得像在数算日子。
“该做的？”张姥爷子哼了声，却满眼都是热乎气，“这年头肯这样实心实意帮人的，难找喽。你比我那常年在外的孙子还尽心，往后这铺子，少了你可不成！”说着，他又转向里屋喊：“管家，快把咱礼物给亮小子装上，让他带回家去！”
他把面条端到餐桌上，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里，瓷碗边缘的缺口显得格外温柔。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刘亮咬了口荷包蛋，蛋黄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在心里熨出一片平实的安稳。
吃完面条，刘亮收拾好碗筷，便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逐渐深沉的夜色。他想起许久未见的黄秋，心中泛起一丝思念。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黄秋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黄秋温柔的声音，“阿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刘亮笑着说：“想你了，想回去看看你。”黄秋惊喜地说道：“真的吗？那我可盼着你回来。”挂了电话，刘亮起身开始收拾行李，简单地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又把那本没看完的《钓客清话》放进包里。
暮色漫进窗户时，刘亮正在厨房煮面条。葱花在热油里爆出香气，他往锅里打了个鸡蛋，看着蛋白慢慢在沸水里凝固。抽油烟机的声响里，隐约能听见楼上传来的钢琴声，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像谁在练习忘记。
第二天一早，刘亮背着包走出家门，雨丝细密地飘落，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叫了辆车，朝着与黄秋相聚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而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黄秋身边。
挂了电话，黄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刘亮探出头，毛衣上还沾着奶粉渍，怀里的婴儿正咂着手指。她望着刘亮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想起母亲刚才那句话——"让他带上户口本"。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防盗窗，黄秋摸了摸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空荡荡的楼道里。
刘亮直起身，挠了挠头：“老爷子您客气啥，都是该做的。”
客厅里陷入死寂，只有电流的杂音滋滋响着。黄秋想象着母亲扶着桌沿的样子，父亲枯瘦的手指掐进报纸的缝隙。"什么时候的事？"父亲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沉得扯不动，"刘亮知道吗？"
午后他去巷尾买了两斤橘子，摊主笑着说他好久没来了。塑料袋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橘子皮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孔。路过社区公告栏时，他停下看了眼新贴的停水通知，用手机拍了照，这才发现相册里还存着上个月拍的晚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