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拉开距离,北师棠低头继续扫地。
“她怎么会跟在梁瑾身边?”
权利可以让他锦上添花,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但是她知道,现在的阴隋,对权利已经疲乏厌倦了,他想要的,只是她罢了。
北师棠猝不及防说道:“阿鱼有没有觉得这个彩桦很眼熟?”
岁南鱼勾了勾唇角,“奴婢就要有个奴婢的样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岁南鱼收敛心神,眉头却一直皱着。
“北师棠,你不必自甘堕落,你是太子,这是所有人都求不来的身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果一点苦头都受不了,又怎么谈理想呢?”
阴隋确实不适合当皇帝。
闻言,小玉瞳孔一惊,忙不迭跪下。
北师棠第一次觉得,和岁南鱼这样坦诚的相处方式,真的好得不能再好。
后面半句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没有底气。
彩桦忙不迭收敛锋芒,微微低头,指挥一旁的下人。
“对。”
阴隋亦是不再眷恋权利和地位。
小玉乖巧地点了点头,“吃了。”
她已经不再局限于自己受的那点委屈以及那些错过的儿女情长。
“我没有要赶你走,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也不会拦你的。”
岁南鱼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上的残雪,“阿隋和梁瑾受的苦都不比你的少,哪怕我现在看不清我和梁瑾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但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没有几个男人能被剥夺作为男人的尊严后,还能满怀一腔热血走到现在。”
“这些都是国师让我送来的被褥,你清点一下吧,别等我走了又说少了什么,我可担待不起。”
“你家国师方才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你说我要是让他赶你离开国师府,他会不会听我的?”
北师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上落寞的情绪溃散,不自觉地颤抖,微微抽出。
“那你娘现在在哪儿?”
岁南鱼诧异地看着他,她确实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怎么也没有头绪。
“你见过?”
岁南鱼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张扬跋扈的下人,但是像彩桦这样自信张狂还毫不收敛的,还是第一次。
北师棠失笑出声,“当然。”
“我娘她……她在……杏春楼做活儿。”
“阿鱼,你说我会是一个好君王?”
岁南鱼走到她面前,看着比自己矮半个身子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也有些过意不去让她一整天忙碌。
小玉在烛光下勤快地收拾被褥炭火,手脚麻利得很,就是不怎么喜欢说话。
她说话阴阳怪气,也不拿正眼瞧人。
“你……!”彩桦忍着怒气,冷笑,“真当这是你家啊!”
只是现在,都身不由己。
“岁姑娘,可是奴婢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告诉我,我改,别赶我走。”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猜忌和心计,也没有贪恋和情欲。
她看得出来北师棠震惊的是什么。
经他提醒,岁南鱼猛然回想起,“她是柳璃的堂姐?!我记得好像是叫柳湘。”
现在整个上赫国的命脉都掌握在阴隋手中,她居然能毫不避讳地说他会是好君王。
前前后后只会叫:“岁姑娘。”
也许是两人从上一世又走到这一世,很多心态和想法都发生了变化。
北师棠微微一笑,吐出温柔的声音:“阿鱼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北师棠的瞳孔闪烁着,认真地听着她的话。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梁瑾飞黄腾达了,她不能这么离开他!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小玉,吃晚饭了吗?”
岁南鱼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猝然严肃,把彩桦怔住了。
“我失势后……”他的话头顿了一瞬,沉沉地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失势后,宰相府也没落了,梁瑾像是提前知道似的,带着细软逃离了上赫国,柳湘就是跟着岁菱然一同投奔他的。”
仿佛有一股热流在他的心脏里燃烧,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唤醒了他沉睡数年的悸动。
彩桦脸色唰白。
岁南鱼看着她微红的眸子,心里头泛起苦涩,弯腰将她扶起来。
“不用清点了,你们放下就走吧,院里刚扫干净了雪,别弄脏了地。”
“还愣着干什么!把被褥都放进去。”
“以后有别的打算吗?”
一众人将东西收拾妥当后,彩桦都没敢多看岁南鱼一眼,带人离开了。
岁南鱼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她想和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着小小过三口之家的平凡生活。
是夜。
“你的父母呢?”
岁南鱼这才恍然,蓦地又想起来一件事。
北师棠点了点头,“还记得十年前柳璃及笄礼时在宰相府外拦着你的人吗?”
北师棠微微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柳璃及笄礼之后,她来东宫投奔了岁菱然,两人私下交集很是密切,我当时的心思和注意力没有放在她们身上,至于她们暗地里做了什么无从得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能从岁南鱼这里得到安慰和鼓励。
“北师棠,在她面前你的伪装要更隐秘,多加防范,你尽量别在梁瑾和彩桦面前出现,还有岁菱然。”
他方才听到她说什么?
不行!
他潇洒恣意,放浪不羁,性情暴躁又变幻莫测。
“北师棠,以后的事都说不准,连我都可以重生,你当一个明君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岁南鱼也笑了笑,“那你要努力哦。”
岁南鱼应声望过去,彩桦领着几个婢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岁南鱼悠悠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逐渐皱起眉头。
“阿鱼……”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岁南鱼没有追问,大概也知道了她娘是做什么买卖的。
梁瑾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岁南鱼自私地希望,北师棠可以制约他。
“所以,北师棠,我相信,你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
闻言,她忙碌的手停了下来,良久才嗫嚅了一句:“我只有娘,娘不要我了。”
如果被外人听到,这话无疑于是在与阴隋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