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苗妩微微一笑，“薛家被朝廷定为叛逆，薛公子一行人不敢直说姓薛，改为母姓也属正常……细雨，现在你可听明白了？”
对对对，有个傻子是姓薛！
她是定山公曾遇到过的仙！
细雨皱着眉，在脑子里翻找记忆。
这是承认自己是薛家后人了。
薛平安微微垂眸。
苗妩不语。
她该记得吗？
似是察觉到苗妩的打量，薛平安抬起眼，静静与她对视。
年轻气盛的薛五并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三公子行礼，几人也跟着行礼。
苗妩若有所思，打量着薛家少年。
苗妩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有帮忙拍背顺气的，还有跑去拿水囊的……过了片刻，咳声渐缓。
薛平安猛地站起，朝苗妩躬身一揖。
“哦，”细雨应了一声，又有了新问题，“薛承江又是谁？”
经小纸这么一提醒，细雨想起来了。
薛平安心平气和，继续道，“薛家先祖定山公仙逝后，遗存画像不多，皆供奉于薛家祠堂之内，外人无缘得见。”
其他三人心中茫然，唯有薛五，隐隐有几分明悟。
苗妩反问，“你家先祖？既是先祖，去世也有两百多年……我这般年岁，如何与你家先祖有旧？”
薛平安怕再咳，话说得又缓又慢，“方才蒙姑娘夸奖，薛某愧不敢当。”
他是薛家家奴出身，薛氏定山公遇仙一事，他也曾听人讲过。
少年眼皮微垂，视线落在篝火上，神情十分平静——仿佛他并未听见细雨方才那几句恶语。
后来，三公子入狱，关在刑部大牢。在组织了数次劫狱，皆被一道透明屏障所拦之后，薛五不得不信，这世上确实有人力所不及之事。
苗妩看向苍白削瘦的少年。
没听见是不可能的。
“咳咳，”薛平安轻咳数声，低声道，“姑娘所言不错，家母正是姓秦。”
“咦，不对呀，苗姐姐你不是说薛家人死光了吗？”细雨不仅想起来了，想起的还挺多，而且——
“多谢姑娘指点，薛某承教。”
“细雨！”苗妩头疼。
薛定山是谁。
“猜得不错，”苗妩不再卖关子，“昔年我与先祖曾有一面之缘，颇为敬佩你家先祖的为人与胸襟……”
这少年……确实有点意思。
“不是并州人，又知我与先祖长得像……昔日先祖又有遇仙记录，薛某就大着胆子猜测一番，只是不知薛某猜得可对？”
苗妩挑眉，“只因红衣相似？”
他面带赧然，看向苗妩，“让姑娘见笑了，薛某身子骨不太好，家人多担忧了些。”
棉袍衣襟处，小纸不知何时又冒出脑袋，“细雨，你忘性可真大，苗掌柜给你讲过的呀。”
如今，三公子也遇到了……
细雨举着羊腿，也听得入了神。
他一咳，其他几人顿时忙了起来。
“有吗？”细雨疑惑。
如今闽州一处荒郊野外，他们遇到一位红衣姑娘。
“薛公子，我说得可对？”
苗妩一怔。
“不会认错人，至于姓秦……”苗妩思索，“若我没记错，薛承江的妻子就出自陕南秦家。”
若真有神仙，为何不降下神迹，救助饥寒交迫，伤痕累累的贫苦百姓？难道神仙也嫌贫爱富？
这就有意思了。
“薛家傻子可真多！”
“他刚才明明说姓秦，怎么突然又姓薛了？”
赌客闲谈，常说起皇上最为信重的大国师，说他本领通天，只可惜常年居于皇宫，难得一见。
不过，他是当成故事听的。
薛定山？
三公子与红衣姑娘一番闲谈，三说两不说，这红衣姑娘竟与当年先祖定山公曾有一面之缘？
“非是对姑娘不敬，只是这世间奇人异事多矣……先祖曾有遇仙奇遇，所遇仙子也如姑娘这般，一袭红衣……”
听闻恶语却波澜不惊，这般年龄就有如此心性，薛家后继有人。
细雨一脸疑惑。
原本一脸平静的少年，被夸得一怔，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口水呛到，猛地咳起来。
“苗姐姐，薛定山是谁？”
“有呀，你还说那人是大傻子，”小纸提醒她，“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却让给了旁人……你全忘了？”
她的喃喃低语，竟被他听入耳中。
苗妩：……
苗妩微微一笑，“无妨。”
“就凭这些？”苗妩道，“既然也有旁人说你长得像薛定山，我说一说，也没甚奇怪的。”
“为何不敢当？”苗妩反问，“心性上，你确有过人之处。你家先祖在你这个年纪时，未必及得上你，何必妄自菲薄。”
薛平安微微摇头，“不，还有，姑娘初一见面，便看着薛某喃喃低语……真像，真像……”
“姑娘眼生，也并非是并州口音，姑娘不是并州人。”薛平安分析。
家母？
薛平安继续道，“自薛某年幼，便常有人说，在下长得极像薛家先祖定山公……”他抬眸，与苗妩对视，“……而姑娘方才也曾直言不讳，说薛某长得像先祖……”
到了京城之外，他混迹在赌坊之中。
见三公子站起，薛五几人也忙跟着站起。
苗妩微感诧异。
当着儿子的面，说人家的爹是个傻子……细雨能平安长这么大，多亏她自幼便被师父带着，远离人烟，隐居在深山之中。
这少年的平静，是真的心性沉稳，还是装出来的？
薛平安喝了几口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红晕。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薛家那个给朝廷写血书表忠心，结果被灭家的那个傻子！”
“薛家三子薛平安，拜见苗仙子。”
她赞道，“方才我说错了，若论心性，你不输薛定山。”
“敢问姑娘，是否与我家先祖有旧？”
薛平安顿了顿，从大氅中伸出手，拱手一礼。
说实话，脸上带着红晕，神情赧然的少年，可比刚才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看着顺眼多了。
“苗姐姐，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薛定山？
不待苗妩回答，她突然反应过来。
这少年看着苍白瘦弱，耳力倒是不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