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你们要走了，这里有半袋子黄豆，是我给这几匹马准备的，拿着路上掺在干草里，喂给马吃……”
“赵婶子赵婶子，我听虎子说你织得布特别结实，耐磨得很，我想买上几匹，怎么卖？”
说走就走，薛平安和薛五结伴往后院走去，牵马的牵马，套马车的套马车，一时之间马嘶蹄扬，热闹非凡。
细雨既然说是听虎子说的，那就一定是听虎子说的。
他娘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薛五叔，细雨都是他平时见不到的人，能见到则是缘份，缘份尽了就要分离。
半匹？
身后传来细雨大喇喇的嗓门，“不住了不住了，赵婶子，我们该走了。”
她织的布，年前全让虎子爹拿到镇上卖给了布庄，卖布的钱又拿去买了年货……早知道，早知道她的布就不卖了。
薛五神色一动，再次朝他拱手致谢。
虎子爹帮着牵着马，看了一眼薛五，又看了一眼薛平安，将缰绳递给了薛五。
“多谢！”
细雨要走了，他有点舍不得。
姓薛，有马，佩刀，操练孩子时颇有章法……此前还不觉得，可听到并州二字后，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这就走啊？要不……再多住几天？”虎子娘试图留客。
好好的，薛先生作甚去套马车？
“细雨啊，婶子以前织的布都卖了，现在刚织出来……呃，只有半匹的布，还要吗？”
每顿饭都有银子赚，她乐意得很……若是能再多住几天，让她赚到汤圆钱，她会更乐意。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虎子娘的心和肝，瞬间就止了疼。
虎子娘蹲在柴房里，正看着母灰兔产崽，听到动静，忙跑了出来。
两匹马，薛平安骑一匹，牵一匹。
“真想来，那就来吧！”他抬手拍拍虎子的肩，“好好吃饭，长高点，若有重见一日，希望你长得比你爹还高。”
“好！“虎子声音有些哽咽，“薛，薛五叔，等我再长大点，我去并州能找到你吗？”
虎子爹的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虎子爹没舍不得人，他有点舍不得这几匹马。
赵家日子过得还行，虎子爹有门能挣钱的手艺，但他有三个儿子，还有个闺女。
虎子娘喜出望外，忙往前院走，“好好，婶子这就给你取布去。”
——这么说吧，住在赵家的这段时日，薛五就没为这几匹马费过心。
“啪！”
“你小子愣在这儿干什么？薛先生都要走了，还不赶紧上前院喊你姐，到灶房烧上水，给薛先生他们多煮点鸡蛋，再拿点吃食，让薛先生他们在路上吃……”
恐怕再也碰不到了。
虎子爹也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看向薛五，“薛先生，祝两位此行一切顺利，能得偿所愿……”
夫妻俩苦干十多年，终于攒够了钱，盖了三间新屋……钱花得差不多了，但大事总算办完了一半。
可突然间，家中多了三匹马。
果然，贵客们要走了。
“嘎！”大白是永远的捧场王。
突然骄傲起来的小鹅妖，得意地瞥了虎子一眼，昂着脑袋，趾高气扬地走了。
“薛先生，一路平安！”
咚！
女儿长大要嫁人，嫁人要准备嫁妆。
夫妻俩商量着，等再攒点钱，就去买头牛或是买只驴——牛能犁地，驴能拉货，买哪个都成。
村里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送行。在全村人的目送下，两匹马和一辆车慢慢驶过斩马桥，往村外大路走去。
细雨真的不想要了。
虎子被瞥得莫名其妙，细雨养的那只鹅，还会瞥人？
“不要了，虎子，那只兔子就送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都行。”细雨将兔子的生杀大权，交给了虎子。
如今，薛先生他们要走了，几匹马自然也跟着走。
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等在过马村叨扰的时日不短，如今也该离去了……”
虎子娘提着的那颗心，霎那间沉到了谷底。
儿子长大要娶亲，娶亲要准备彩礼。
直至拐弯，看不到送行的村民了，细雨才收回脑袋。
庄户人家不让养马，养马得上官府报备。
“买布啊？”
虎子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呼，咱们终于走了。“
可她真不想养耗子。
如今汤圆连个影都没有，这个赏钱看来是拿不到了。
听他说的？
虎子娘：……
虽不是自己的，但虎子爹把这三匹马照料得相当精细，喂草料喂黄豆喂麸皮，时不时还给马刷刷鬃毛。
薛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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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后头塞满了干净的稻草，虎子爹将手中拎的布袋子递给了薛五。
虎子眼圈都红了，“细雨，你不要你的兔子了？”
薛五看向红着眼圈的虎子，朝他点点头，“好好练拳，射箭，莫有懈怠！”
车轮慢慢转了起来，薛五坐在车辕，帮忙赶车。
他什么时候跟细雨提过，他娘的布织得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都不想亏待。
“赵嫂子，”薛五回头，看到虎子娘，忙停下手中动作，对其抱拳一施礼，“原准备等套好马车再向贤伉俪告别，既然嫂子来了，那就先和嫂子说一声……”
她不辛苦！
半匹好像也不少，够给师父做一套新的被褥床罩了……细雨点头，应得很是爽利，“要！”
再说了，刚生的小兔子若是离了母兔，恐怕不能活。
细雨蹦蹦跳跳，来到后院，身后跟着虎子和大白。
让他不要难过。
若是尝得好，又能得一份赏。
虎子被拍回了神。
他在堂屋时，听到了虎子嚷嚷，薛先生他们要往并州去。
虎子耷拉着脑袋，一脸的闷闷不乐。
惊喜来的快，消失得也快。
一时之间，虎子娘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只觉得心疼肝也疼……出手这么大方的贵客，从今往后，她上哪还能碰到？
有了虎子爹几人的加入，马车很快备好。
细雨将小纸拎了出来，“小纸，你听到了，并州城里有个特别有名的木偶张……怎么样，你想要个木偶做的新身体吗？”
薛五接过缰绳，坐上车辕。
并州，薛家……是他知道的那个薛吗？
大白朝他斜眼。
虎子显得有点垂头丧气。
细雨蹦蹦跳跳，跟着走了。
虎子红着眼圈点点头。
细雨扯开窗帘，与虎子告别，“虎子，再见！”
“薛先生，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虎子娘一脸惊讶。
道理他都明白，可他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马，没想过。
这才住了小半个月，年都还没过完，怎么就要走了呢？再多住两天也成啊。
虎子娘懊恼地直拍大腿。
这一段时日，他一直跟着薛五叔学拳学箭学本事，都没时间陪细雨好好玩耍。好容易薛五叔说他学得差不多了，结果……他们要走了。
嘎嘎嘎，还是它和苗掌柜的交情好！
小纸迫不及待从衣襟里探出脑袋。
多住两天就到了正月十五，她还想着露一手，用糯米粉给贵客们搓点芝麻汤圆尝尝。
门槛取了下来，马车轱辘轱辘，驶到了大门外。
苗姐姐说得对，神掌峰也不是没兔子，她犯不着千里迢迢带只兔子回去——万一这只兔子水土不服呢？
细雨可没功夫理会小伙伴的复杂心情，她蹦哒到虎子娘身边，拉着她往前院走。
薛五还在客套，“叨扰的这段时日，也辛苦赵家嫂子了……”
说什么？
嘎嘎嘎，苗掌柜就没有对它使过什么记忆混淆术！
他应了一声，将疑惑抛之脑后，转身往前院跑去。
已经骑在马上的薛平安，也朝虎子爹抱拳一礼，“多谢！”
正愣神的虎子，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一掌。
他想放生就放生，想养就养着，想吃就宰了吃肉。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虎子这家伙一点印象也没有，自然是因为他曾经中过苗掌柜记忆混淆术。
虎子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不，不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