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没忍住疼,咧着嘴哭。
“瞧,那只鹅好像能听懂虎子说话,那眼睛贼溜溜的……哎,栓子,你动一下,看看那鹅会不会来啄你?”
“此弓不卖!”
正想放箭,后面伸出一只手,不断调整着虎子持弓的姿势,直到一声命令——
略一思索后,他亦认同点头。
萌生去意的栓子跑了,没跑掉。
他虽生气有人瞧中了他的弓,还想买他的弓,可那人说得也没错,他现在确实拉不开这张弓。
“我敢!”
那么远?
“嘎!”
虎子不为所动。
“你说他年纪小,这弓他拉不开?”她伸手,在虎子背上拍了一下,“虎子,你拉一下,让他瞧瞧你的厉害!”
又走到几个闲人跟着,一脸严肃道,“全四叔,你们若是闲着无事,想看我们练习拳脚,可以在旁边看,但是不要拿我们小孩子取乐!”
但很疼。
“嗖——,噗!”
虎子凑近细雨,压低声音,“拉不开,会丢脸。”
树身上,白羽仍在不断颤动。
此谓世事难料,福祸难测。
河滩上,洒落着祭拜河神后烧剩得纸钱,红纸,鞭炮屑。
虎子手一松。
“好了,回去站好别动,鹅将军就不会啄你!”虎子将人拉了回去。
栓子吓得拔腿就跑。
虎子张大了嘴。
说罢,利落地取下背着的弓,从箭篓里抽出一支铁箭。
薛五一怔。
过马村的人,以为自家村子偏僻,远离官道,不会招来祸事。
大白愈发趾高气扬,脑袋昂得高高的,小黑豆眼警惕地左顾右盼——让它瞧瞧,谁在乱动?
栓子那孩子,离他们最近。
他不吃!
鹅真的会啄人,还很疼,他不想被鹅啄。
过马村的安宁,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哎,别说,看虎子这背着弓,腰系箭篓的模样,还真有那架势,”有人笑问,“虎子,你这弓看起来不错,卖不?”
细雨当时就在旁边站着,明知他拉不开弓,为何还让他试?
虎子闭上了嘴。
围观的几个闲人,被虎子郑重其事的态度,搞得有点讪讪。
大白兴奋地拍打翅膀。
河滩边上围了几个闲人,指着大白哈哈大笑。
他又不傻!
鹅将军就是它!
“你这孩子,怎么还较起真了?”全四道,“还胭脂鹅军?这名字听起来就好笑,哪个军队会以胭脂为名?”
“不卖!”
“站直点,别乱动!”
她找了找,指着过马桥另一边的一棵树,对虎子道,“你就射那棵树,让他们都开开眼。”
“就是,就是,”旁边的闲人也随声附和,“不过是你们小孩子闲着无事,聚一起玩游戏,还搞得真和行兵打仗一样?”
铁面无私,啄了他手背一下。
“哎呀!”
细雨背着手,走到虎子身旁,斜睨说话那人。
前山村、背山村两个村子,没逃命却也只剩个空村。
“胭脂鹅军,不是被拿来取乐的!”
虎子绷着脸,将人拉回队伍里。
栓子:……
可比他们村子还要偏僻的前山村,却也惨遭兵祸。
敢动一下,啄无赦!
没拉开。
细雨仰起脸,越过斩马河,向远处眺望。
虎子仰头,看向薛五。
有点红,没破皮。
说话的是刚好过来的细雨。
“确实,等那铜头姥爷成功托梦后,他那闺女就会知道娘家村子遭了流兵屠戳,全村皆亡……这消息传开,过马村再难安宁。”
听到有人接话,那人扭头,先看到了身材高大,粗眉豹眼络腮胡,一脸凶悍之气的薛五。
一群孩子兵列成了整整齐齐三行,背着弓系着箭囊的虎子,似模似样在队列中穿行。
虎子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细雨。
“胭脂鹅军的规矩,动了就要被鹅将军啄!你动了,被啄了,你还哭?”
搭箭拉弓,虎子惊讶地发现,原本拉不开的弓,轻轻松松被他拉开了。
“全四叔让你动你就动啊?全四叔让你吃屎,你吃吗?”
他不想玩了,他想回家。
栓子委屈得不行,指着围观的那几个闲人,“又不怪我,是全四叔跟我说话,才害我动了……”
栓子慌忙回头,恰好看到鹅将军的小黑豆眼,正盯着他。
叫栓子的孩子没好气地回头,“不要,我又不傻!”
大白神气活现,跟在虎子身后。
他们家,他爹,他两个哥还有他都试了,除了他爹,他们哥仨没一个拉开这张弓的。
还有的村子,村民为了躲避战乱,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只为求一个活路。
弓到手后,他当时就试了试。
“嘎!”
二人边聊边走,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看到了过马桥。
“真不卖?”问弓卖不卖的那人仍不死心,“你年纪小,这弓对你来说太大了,你拉不动,还不如卖了,让你爹给你做把小点的弓……”
红柳村只余满村老弱妇孺。
一只大白鹅拍打着翅膀,从他头顶飞过,落在了他的前头。
“谁若是不听话,捣乱做小动作,就让鹅将军啄他!”
“嘴合上,”细雨又拍他一下,“此一时彼一时,你只管拉弓就是了。”
“放!”
他又不是欺负小孩儿的无赖恶汉,不过是见到一把好弓,心里一时痒痒罢了。
箭矢射出,正中隔着桥的那棵树。
虎子警惕地退后一步,握紧了自己的弓。
话音刚落,听到一声鹅叫。
薛五也走了过来,“大胆点,试都不敢试,若来日让你上战场杀敌,你可敢张弓射箭?”
“不会!”细雨也压低声音,朝虎子使眼色,“你拉就是了!”
“嘎!”
俗称过过嘴瘾。
是啊,薛五叔说得一点没错。
那人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卖就不卖,我不过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