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头热呼呼的，正是蜷成一团，脑袋埋在翅膀底下，仍在呼呼大睡的小鹅妖。
但不耍赖，还愿意帮它穿戴鎏金甲的细雨，自然是最好的。
他做出来的木偶，眉眼灵动，关节灵活，被几根线提拎着，点头、哈腰、鞠躬、磕头……一举一动，宛似真人。
某月某日，喊了六年师傅的木偶张，将年近二十的虎子爹叫了过去，给他结了三年的工钱。
推开屋门时，细雨将最后半张韭菜饼，一口气全塞进了嘴里。
他这个当爹的，也能放心闭上眼，去见孩子他娘。
再再后来，虎子娘十月怀胎，头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虎子阿爷不贪心。
是的，赵家六口人。
翌日一大早，虎子娘就起桌开火，煮鸡汤调面糊，去后院菜园子里割了一小茬韭菜，洗净切碎调到杂面糊里，烙了许多张韭菜饼。
薛先生是个好人呐。
大白还没反应过来，金冠就取出来了，往大鹅脑袋上一扔，咔哒一声，戴得牢牢的。
年幼的虎子爹运气不错，木偶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把人收下了。
细雨一掌拍开。
当学徒苦啊，给师父家端茶递水不算，还得倒夜壶。
自个起得晚，怪谁？
那水本来是不凉的。
又熬了一锅杂粮粥。
一大清早，刚从屋里出来，就被虎子拉住，两个人在角落里，一个仰着脑袋一个弯着腰，嘀嘀咕咕小半天。
养的鸡，还关在鸡圈里，没有被放出来。
张师傅的木工活，可谓是巧夺天工，拿手绝活是制作木偶。
就这样，虎子爹拜别师父，回了家。
大白被吵醒，脑袋从翅膀底下伸了出来，眨了眨略显迷糊的小黑豆眼后，清醒了。
前后院转了一遍，细雨看向大白，还有趴在衣襟处，只露个脑袋的小纸。
“成啊，没问题，让你兄姐都来，这村子里只要有人想学，我都教。”
等儿子学成回乡，能帮乡亲们打个箱笼，做个桌椅板凳，就够用了。
总之，木偶张亲手制作的木偶极其难得。
愿望得到满足的大白，讨好地蹭蹭细雨，叫声也轻柔不少。
附近几个州的杂耍班子，还有专演木偶戏的戏班子，都在木偶张那里订制过木偶。
这年头，想跟人学个手艺拜个师，可不是件容易事——就拿虎子爹来说，他十二三岁时——就差不多虎子这个岁数—— 被虎子阿爷带着去了并州城，想拜师学门手艺。
拜的是并州城里，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木偶张。
饼分一半粥分一半，一人一鹅，狼吞虎咽解决了各自早餐。
“……师，师父？”
“木工这一行当，学浅容易学深难，再往下，斗拱、雕刻、描金、彩绘、镶嵌……这些你都学不会，再待下去也是白耽搁时间。”
只要有手艺，就有了挣钱的本事。
枕头边的小纸动了动，趴在枕头上，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一大早就气鼓鼓的大白。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你那金冠金甲金脖圈就在你自个的如意百宝袋里，又丢不了！”
后来，娶了虎子娘。
细雨被吵得不行，赶紧套上棉袍，捂着耳朵跳下床。
赵家的男人可能会出门，可赵婶子为什么也不在家？
“你这孩子，憨厚老实有余，机灵不足，学了这几年，混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回家吧。”
接着是脖圈，护甲……平平无奇的小鹅妖，重新变得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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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坐起身，伸脚踢了踢大白。
“还睡？太阳晒屁股了！”
清醒后的大白，叼着它的百宝如意袋，递到了细雨跟前。
哪个戏班子，杂耍班子能有一个，都当成压箱底的宝贝，轻易不示人。
不得不说，虎子阿爷为儿子的这一番谋划，可谓是用心良苦……总之，现如今的赵家，在过马村算得上是日子过得比较红火的几家之一。
人呢？
苗姐姐不知去了哪里，不在。
“……嘎？”
木偶那是张师傅压箱底的绝活，绝活多是传给自家亲儿子，外头收的徒弟，能学点木工活，他就很满足了。
“人呢？”
等细雨睡醒，睁开眼时，发现屋里头静悄悄。
扯远了扯远了，话题再扯回来。
饼有点凉，粥也有点凉，但不影响吃。
等布巾拿开，大白脑袋上的小绒毛被水打湿，歪得乱七八糟。
它最喜欢细雨了。
桌子上摆着盘子摆着碗，盘子里是厚厚一摞煎得焦黄，香喷喷的韭菜饼，碗里则是盛得满满的一碗杂粮粥。
虎子过了世的阿爷，带着还年幼的虎子爹去拜师，就是想看看自家儿子能不能投了木偶张的眼缘，收他儿子当个徒弟。
吃过饭，薛五带着薛平安，还有赵家六口人，往河滩去了。
总而言之，赵家夫妻也跟着一起去了河滩。
就听薛先生爽朗一笑，拍了拍虎子的肩。
“去去去去去！”细雨嫌弃地将大白推开，走到桌边。
虎子爹当了三年学徒，倒了三年夜壶，一点本事没学到。
虎子阿爷看到儿子学会了一门挣钱的手艺，还成了家，有了孩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拽住大白的脖子，她粗鲁地将冰凉的布巾盖住了大白的脑袋，在大白的嘎嘎声中，给小鹅妖也擦了脸，还擦了脑袋。
想耍赖的细雨自然不好。
四个孩子去学拳脚功夫，两口子去看孩子们怎么学。
“嘎！”
韭菜饼配粥，就是一餐早饭。
“嘎！”
怎么着，细雨想耍赖？
又待了三年，学会了简单的木工活。
将手中的碗盘也放进锅里，细雨出了灶房，站在院中左右张望。
视线一转，它又瞥向了屋子一角，正呲牙咧嘴嫌水凉的细雨。
嚼着嘴里的饼子，细雨端着盘子和碗走到灶房，大锅里煮着半锅水，泡着没洗的碗盘筷子。
这家伙，昨晚可是她自个说的，睡觉时穿着鎏金甲不舒服，脱掉放在如意百宝袋里，等天亮了，它一醒她就帮它穿。
大白刚醒，就又被细雨气到。
后院的马喂过了干草和清水，偶尔喷个响鼻甩打着马尾。
虎子兴高采烈回来讨功，夫妻俩也高兴得直咧嘴。
细雨拧了布巾，自己胡乱抹了把脸，又举着布巾走了过来。
院子里静悄悄。
木偶张亲手制作的木偶，价格贵，工期长，做不做还要看合不合张师傅的眼缘。
“回家吧，你爹还在家里等你呢。”
“嘎嘎嘎……”大白拼命抗议。
先当三年学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