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泽宇咬着嘴唇愈发低头。
“你真没搞过对象？”
快速吃完饭，苏夏在相机里翻到背景是黄腾趴睡的那张照片，递给杜翼：“那会儿你没看到这张吧？”
“算，WHO啊？”
“以后也不要随便拍人家，不是有肖像权之说吗？还有啊，如果你喜欢王晗，现在也不合适，人家是要考好大学的，你总得缩短差距，才能有希望不是？”
“不用看，你收好，以后不许带相机来学校了。”苏夏浅窝点上双颊。
“快吃，吃完说事。”苏夏依然板着脸。
踟蹰了半晌，胡泽宇看着她：“不愿意。”
“老师希望你把这些照片都删除，你愿意吗？”
苏夏说：“这相机里照片只你们俩看过就算，不要跟别人说，我也不会再提，除非迫不得已。”
“老师你别生气，我说，我说。”黄腾站起身，低着头：“我见过几回……”
下午自习课开始，苏夏按着名单，一对一对叫出小情侣，在楼梯处与他们谈话。
师生并肩走在夜幕里，胡泽宇看见苏夏的眼里闪着两颗小星星。
“说！”苏夏突然声色俱厉：“我都握着证据，你们还不说！”
黄腾“我，我”了两声，终闭上嘴低下头。
苏夏伸手按下杜翼的手：“你不能少吃。”
“先吃饭。”苏夏打开饭盒，拿出勺子，眼皮都没抬。两少年也便低下头动作起来。可接下来，杜翼就瞪大了惊讶的眼眸，他看见苏夏把自己菜盒中的鱼块一块一块捡进黄腾的餐盒里，而黄腾吃饭的动作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看起来如此安之若素。
“打汇报并不可耻，如果是正当的汇报，是对别人负责任的良好行为，是为了全班同学的集体利益。我对你们以后的要求是，见到校园内有暧昧缠绵举动的同学，要制止规劝，要告诉我，为了大家好，就别辜负我的信任。能做到吗？”
黄腾则转向他：“谁要你的？苏老师给我这么多，足够。”
看见胡泽宇松弛了神色，苏夏轻声言道：“那些照片会让同学很难堪，特别是女孩。咱删了行吗？”
苏夏用目光逡巡过每个人，说：“你们中间，如果让我发现早恋的，绝对会从重处罚。现在只问你们，课间还有午休期间，见过咱班谈恋爱的在教室里卿卿我我举动吧？”
班干部们陆续到齐，两人挤坐一把椅子开会。苏夏声音平静而严正：“你们中间，有恋爱的没有？包括跟外班的。”
如李文斌这样的几个人，坚决抱着抵赖到底的态度，苏夏便告知要打电话请家长到校，届时呈上证据并研讨如何双方合作实施教育，必要时候，还可能向校方汇报。最后那几个负隅顽抗者，苏夏便不跟他们废话，真的打电话找了家长。
苏夏用痛心的语气做结案陈词：“青春少年两情相悦无可厚非，我也没法强制阻止，越管你们越来劲，这是规律，向往人家外国那么开放的风气，能在大庭广众下公开早恋，恨不能打破咱们国家传统的保守观念，我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学校规定禁止早恋，就是防止恋爱影响你们汲取知识，防止无节制行为造成一生不良影响。你们回答我，在教室里那些举动行为，应不应该制止？”
晚自习期间，被邀请的家长们陆续到来，苏夏详述了他们孩子的不当行为，并指出他们不肯承认错误、不改正错误的严重性，坦言自己握有证据并声明不会错指任何一个孩子，请家长相信老师，希望协助管教孩子，再不可犯此类错误，如若被校方抓住，轻则记过，重则劝退。
学生们再次交换紧张神色，仍然摇头的摇头，低头的低头。
“应该。”
在教师食堂打好饭菜往回走的时候，碰上杜翼和黄腾拎着餐盒走过来，苏夏没看他们，冷冷地：“杜翼不到校外吃？你们俩都到教研室来吃。”两人面面相觑，没敢吭声，默默跟在后面。
“黄腾写份深刻的检讨给我，其余人看你们以后的表现。好了，散会。”苏夏摆手，学生们把椅子归位，悄无声息走向门口。苏夏又道：“杜翼，等等。”
“给黄腾看这张。”苏夏命令。
“杜翼，你号称校草，据说群花丛中围着你一点绿，绯闻一则又一则，说说吧。”苏夏双手抱臂，瞪了过去。
其他人都出去了，杜翼走过来，低头对上苏夏探寻的目光。
黄腾盯了足足十秒钟，心慌写在抬起的脸上。苏夏拿回相机放进抽屉，厉色道：“黄腾，你太让我失望了！身为班长，看见了不管？”
下晚自习，苏夏把胡泽宇叫到教研室。
先是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自然大多否认，再指出课间或午休在教室里拥抱或亲吻或坐大腿的行为，证据绝对确凿，便有些就默认了，有继续侥幸的还在抵赖，便教育他们应该培养公德心，尊重教室环境的神圣，尊重他人的感受，提出要求能否将感情放在心里，化激情为动力，度过高考再行高调恋爱。然后让他们写保证书出来。
这期间十二班教室里洋溢着沮丧、紧张、稀奇、蠢蠢欲动的气息。那些两两被叫出去的小情侣们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沉重表情，一对出去，回来后再通知另一对出去，跟走马灯似的运行，这种热闹，让程皓枫等好奇心极重的家伙，左右前后拧着身子问怎么回事，恨不得自己跑出去听墙根，最后都让杜翼一句“老实呆着”给定住。
苏夏身体一震：“有人埋汰你，欺负你？在班上？”
“你恨他们，所以想报复他们是吗？你听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吧？如果他们谁被开除了，会恨你吧，会想法使劲报复你吧？胡泽宇，能做同班同学，这是很深的缘分，为啥不好好相处呢？老师向你保证，一定让那些埋汰你、欺负你的同学向你道歉，以后你不会被孤立，不会被不公平对待。”
家长们连声称谢离开，酝酿情绪回家对孩子实施教育。苏夏最终也没有将照片给家长们看，她不愿意家长们看自家孩子的眼光有任何变化。
“没有，我没有恋爱过。”面色坦然，语气笃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拍同学这样的照片？跟老师说心里话。”
互相交换紧张的眼神，摇头的摇头，低头的低头，没人出声。
“为什么你们当班干部的不规劝或者跟我汇报一下？”苏夏又提高了声线，学生们更加低垂了头。
杜翼扬起一边嘴角，声调邪魅：“没有行为，就有权利不作交代。”
随后王晗等几人也都交代了见闻，苏夏边听边对照着自己记下的人名。
杜翼的心里像煮饺子一样翻滚，他知道他产生了十六年里极少出现的叫嫉妒的一种情绪。她怎么对黄腾这样好？他们这样已经多久了？杜翼看着面前的食物突然觉得胃里饱得很，一口也不愿意往嘴里送，便拿起餐盒要向黄腾的餐盒拨菜。
杜翼看一眼，抬起头，一脸的冷酷，摇了摇头。
“能。”“能做到。”
杜翼的眼光陡然跳了一下，双手插进裤兜，深深看进苏夏的眼底，轻淡地说：“我有暗恋的对象，算不算？”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声一响，苏夏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班委成员、团支部成员，限你们四十分钟吃完饭，到语文教研室来。”本来哄哄着要冲出门的学生们听到苏夏这样前所未有的大声喊叫，又看见她不曾有过的寒若冰霜小脸，都愣住了，连正要出教室的李老头也惊诧不已。
三个人坐下，黄腾欲打破紧张气氛，小声问：“老师，啥事？”
又踟蹰了半晌，才说：“我要留着他们这些照片，他们以后谁再敢埋汰我、欺负我，就交到学校，给开除才好呢。”
浅浅点了点头，胡泽宇拿起桌上的相机一张一张删除，然后递向苏夏：“老师你看看，我都删了。”
